惨叫声,像被掐住喉咙的野兽般骤然炸响,在冲锋的人潮中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前排士兵刚迈出半步,城头小型投石机上坠落的巨石,便带着呼啸砸进人群。
脑浆混着碎骨溅在后排士兵的脸上,温热的黏腻感让他们瞳孔骤缩,却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身后督军的长刀已映出寒光,某个迟疑的士兵脖颈喷血的瞬间。
旁边的人早已踩着他的尸体补了上去,铁甲碰撞的铿锵声里,混着牙齿打颤的轻响。
战鼓声擂得震天响,牛皮鼓面被鼓槌砸出深深的凹痕,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心脏上。
云梯车的木轮碾过碎石,发出吱呀的呻吟。
六个包铁的轮子陷进血泊里,碾过同伴的断肢时猛地一顿,又被后面的推力带着继续向前。车轴处渗出的木屑混着血沫,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红痕。
“哐当!”
第一架云梯终于顶到城墙。
东鞣胡士兵的指甲抠进梯身的凹槽,指缝里全是木刺和血痂。
他们刚攀到丈许高,城头就泼下滚烫的火油。
点燃的火把扔了下来,点燃了云梯。
惨叫声里皮肉滋滋作响,有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坠下,砸在
更多人踩着他们的后背继续攀爬,副梯沿着城墙向上滑动时,铁钩刮擦砖石的刺耳声响,几乎要盖过濒死者的喘息。
“卡榫落定!”
某个士兵嘶吼着扳动机关。
副梯末端的铁爪猛地弹开,死死咬住墙垛的青砖。
他刚要抬脚,一块磨盘大的擂石便当头砸下,脑壳像碎裂的西瓜般绽开,红的白的溅满了整架云梯。
“滚火油桶!”
薛惊雁的吼声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他的银甲已被血污浸透,鬓角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上。
两个大宸士兵抱起油桶,桶身的铁环勒进他们的胳膊,留下紫黑的淤痕。
火把舔过浸透油脂的麻布时,火苗“腾”地窜起半尺高,油桶被猛地推下城墙,在空中划出一道赤红的弧线。
“轰——”油桶在云梯中段炸开,火舌像吐信的毒蛇般瞬间缠上木梯。
东鞣胡士兵的皮甲被点燃,有人疯狂地撕扯衣服,却把火苗引向了脖颈。
但更多的云梯车被推到城下。
在他们紧张的架设云梯时。
射击。
草原游牧民族的汉子们,弓马的功夫,的确非同一般。
很多的宸国士兵,刚刚露出脑袋。
箭矢便被精准的射中他们的脑袋。
甚至很多人,被弓箭从眼框里穿透而过,死状极为惨烈。
但更多的火油和油桶,被人从城头上泼下砸下。
凄厉的惨叫里,东鞣胡士兵像着火的蚂蚱般从梯上坠落,砸在城下的火海里,噼啪的燃烧声中,还能听见骨头烧裂的脆响。
城头上的弓箭手弓弦震颤,箭矢穿透空气的锐啸此起彼伏。
某个年轻士兵刚拉开弓,一支流矢便射穿了他的咽喉。
他捂着脖子倒下时,弓弦还在嗡嗡作响。
搭在上面的箭矢掉落在地,滚到薛惊雁脚边,箭杆上还缠着半片带血的衣襟。
两个时辰的厮杀像过了半生。
城墙下的尸体早已堆满。
而城头上也到处都是死伤的宸国军士。
城中的精壮,在城楼上不停的把受伤和战死的将士们,抬下城楼。
东鞣胡士兵的尸体有的被巨石压成了肉泥,有的保持着攀爬的姿势被烧成黑炭。
焦糊的气味混着血腥气,呛得人肺腑生疼。
看着满地的尸体,兀木托盯着城头飘动的大宸军旗,指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把火油布绑在箭上,我要让崇关变成炼狱!”
一万弓箭手同时举起长弓,手臂上的青筋像蚯蚓般暴起。
数百架弩车的机括“咔嗒”作响,绞盘转动的声音里,弓弦被拉得如同满月。
箭簇上的火油布燃得正旺,黑烟在晴空里聚成一片乌云。
“放!”
令旗骤然挥下的瞬间,箭雨遮天蔽日地升起。
阳光被生生挡在云层之外,整座城仿佛坠入黄昏。
箭矢带着呼啸掠过城头,有的扎进士兵的胸膛,火油布立刻引燃了甲胄。
有的射进民房的茅草顶,火苗顺着梁柱蔓延,很快就舔上了屋檐。
巷子里传来哭嚎和吼叫,却很快被更密集的箭雨声淹没。
薛惊雁望着城中四处窜动的火光,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一个中箭的士兵倒在他的脚边,胸口的火焰映在他圆睁的瞳孔里。
那里面最后映出的,是漫天坠落的火矢,像一场烧红了天的暴雨。
“兄弟,走好!”
他强忍住心头的悲愤,为他合上了不曾闭起的双眼。
“杀!”
薛惊雁大声嘶吼着。
“咚!咚!咚!”
城头正中的地方,一声沉闷的鼓声响起。
“将士们,杀!”
清厉的嘶吼声,在城头回荡着。
那火红的身影,正舞动着鼓槌。
如同来自九天之上的朱雀。
“杀!”
“杀!”
“杀!”
震天的喊杀声,再次响起。
无数双赤红的瞳孔里,闪动着无尽的杀意。
那是浓厚的对侵略者的仇恨。
那是深沉的对死去伙伴的敬意。
那是决绝的对守护家园的坚定。
一支箭矢,从城下带着刺破空气的呼啸声,钉在杨莲身边的廊柱。
箭尾的刁翎带着死神的颤抖。
杨莲却视若无睹,继续挥动着鼓槌。
那沉重的鼓槌敲击在牛皮战鼓的鼓面,也敲打在城头浴血奋战的将士心头。
“盾牌手!”
一个统领大声喝道。
立刻几个身上带伤的军士,手拿盾牌跑了过来。
“保护好夫人!”
统领眼眶中泛着热泪嘱咐道。
手中握着钢刀,再一次回到墙垛边砍杀着。
远处的薛惊雁看着夫人,咽喉艰难的滚动着。
“杀!”
他手起刀落,手中的刀刃,闪着寒光,刺穿一个爬上城头的敌军胸膛。
那具尸体,从城头上倒下,又砸倒后面的同伴。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
双方皆死伤惨重。
东鞣胡留下满地的尸体,退回了营帐。
四个时辰,八个小时的拼死搏杀。
双方的消耗都极为严重。
到处都飘散着乌黑的浓烟。
到处都是浓浓的血腥味道。
血色残阳中,夕阳的余辉渐渐撒下。
城中被火箭燃起的大火,也被扑灭。
受伤的将士,暂时被安排在里面,进行紧急救治。
薛惊雁让苏定山守在城上,自己则带着夫人杨莲来到城中,看望受伤的官兵。
他们有的被刀刃砍伤,有的被箭矢所伤。
在一栋屋舍内,一个胸口插着箭矢的士兵,正躺在那里。
身边的大夫心情沉重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