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溃亡之路(1 / 2)

四月的淮北大地,本该是禾苗青翠、生机盎然的时节,此刻映入溃兵眼中的,却只有扬尘的土路、枯黄的野草和惊飞的孤鸟。一支丢盔弃甲、旌旗歪斜的队伍,正沿着坑洼不平的官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北蠕动。这便是从寿春外城破围而出的仲氏皇帝袁术,以及他最后的追随者。

龙辇是早就丢在了乱军之中,如今袁术乘坐的是一辆普通官员使用的轩车,车辕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痕,用麻绳勉强捆缚着。华贵的袍服沾满了泥渍,冕旒不知丢在了何处,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他靠在颠簸的车壁上,双目无神,嘴唇因干渴而起了一层白皮。车内弥漫着一股汗臭、血污和绝望混合的酸腐气味。

“水……还有水吗?”袁术的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一名近侍慌忙递上一个水囊,里面只剩下小半囊浑浊的泥水。袁术抢过,贪婪地灌了几口,被呛得连连咳嗽,水渍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更添几分狼狈。

车外,情形更为不堪。原本护卫天子的禁军早已失了建制,与沿途收拢的残兵败将混在一起,人人面带菜色,步履蹒跚。兵器成了拐杖,甲胄多有破损,许多人连鞋子都跑丢了,用破布裹着脚行走。伤兵的呻吟声、军官有气无力的呵斥声、以及士卒私下抱怨的低语,交织成一首败亡的挽歌。

“纪将军……就那么没了……”一个腿上绑着染血布条的校尉,拄着长矛,对身旁的同僚低语,“要不是纪将军带亲卫断后,咱们谁都跑不出来……”

“孙策小儿,忒也狠辣!还有那太史慈、韩当,跟疯虎一般……”同僚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陛下当初就不该信那‘代汉者当涂高’的鬼话……”

“嘘!噤声!不要命了!”校尉紧张地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才压得更低声音,“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只盼能早点到青州,投奔大公子(袁谭),或许还有条活路。”

“青州?谈何容易!这汝南地界,听说曹孟德的骑兵刚过去不久,谁知道前面有没有埋伏?再说,粮草都快尽了……”

忧虑像瘟疫一样在队伍中蔓延。不时有士兵趁军官不备,悄悄溜进路旁的草丛,就此消失不见。押运粮秣的队伍越来越短,仅存的几辆大车上,装载的与其说是粮食,不如说是象征性的希望,早已见底。

袁术瘫在车里,车外的议论声隐约传入耳中,更添烦躁。他猛地掀开车帘,刺眼的阳光和扬起的尘土让他眯起了眼。“到何处了?离汝阴还有多远?”他厉声问道,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威严。

一名骑术稍好的将领策马靠近车窗,脸上满是尘土和疲惫:“回陛下,已过汝南地界,前方应是……应是慎阳附近。距汝阴尚远,且……且听闻汝阴方向已有曹军活动。”

“曹阿瞒!”袁术咬牙切齿,却又一阵无力感袭来,重重靠回车壁。他想起派去质问曹操的使者带回那冠冕堂皇的回复,什么“心向汉室,讨伐逆臣”,分明是趁火打劫,夺了他豫州大片疆土!如今自己虎落平阳,这昔日的附庸,只怕更不会放过自己。

“加快速度!绕开大城,走小路,尽快进入颍川地界!”袁术下令,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颍川,那是吕布新占的地盘,那个并州武夫……他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僭号之臣”?袁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相比起后面如狼似虎的孙策,和侧面虎视眈眈的曹操,似乎只有那个尚未直接交锋的吕布,眼下看起来反而……稍微安全一点点?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无比讽刺和悲哀。

队伍勉强打起精神,偏离了相对好走的官道,拐入了一条更为崎岖狭窄的土路,速度非但没能加快,反而更加缓慢,怨声载道。

同一片天空下,西北方向数百里外的颍阴城头,气氛截然不同。

颍阴城新近易主,城墙之上,“张”、“赵”字将旗迎风招展,虽略显陈旧,却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守城的士卒盔甲鲜明,兵刃雪亮,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城外旷野。与袁术溃兵的颓丧相比,这里的士兵显得秩序井然,透着一股刚经历过战火淬炼的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