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沉默而庞大的军队,如同黑色的铁流,涌至关中平原,最终停滞在长安城东郊外的辽阔地带。
旌旗蔽空,矛戟如林。中军一杆巨大的“吕”字大纛旗下,吕布勒马而立,赤兔马不安地刨动着蹄子,喷吐着白色的鼻息。他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目光冷峻地眺望着远方那座巍峨却死气沉沉的巨城。阳光照在他冰冷的甲胄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的左侧,是老成持重的徐荣,面色沉静,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长安城头的布防,心中默默计算着攻击点和可能遇到的抵抗。右侧,则是按捺着熊熊复仇之火的新降将领张绣。张绣紧握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长安城墙,仿佛要穿透砖石,找到仇人李傕、郭汜的身影。在张绣身后半步,一员体型魁梧异常、面貌凶悍的彪形大汉格外引人注目。他便是张绣的心腹副将,以勇力闻名的**胡车儿**。胡车儿背负双戟,骑着一匹同样雄健的战马,眼神如同饥饿的猛兽,来回扫视着城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不耐烦的咕噜声。
在军队的后阵和两翼,大量的攻城器械正在军士和民夫的协力下,进行最后的固定和组装。高达数丈的楼车如同移动的巨塔,需要数十人推动;包裹铁皮的沉重冲车被放置在特制的基座上;无数的云梯、钩援堆叠在一起,仿佛钢铁的丛林。这些庞然大物的出现,无声地宣告着进攻的决心和强度。
吕布军的到来,并未刻意隐藏声势。数万大军的脚步声、马蹄声、车轮滚动声以及金属碰撞的铿锵之声,汇聚成一股沉闷而令人窒息的声浪,缓缓迫近长安。
这巨大的压力,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长安城内那根早已紧绷到极致的弦。
“报——!将军!吕布!吕布大军已至城东十里!”
“报——!敌军携大量楼车、冲车,正在列阵!”
“……”
凄厉的警报声同时传入了李傕的车骑将军府和郭汜的后将军府。
刹那间,城内原本就已剑拔弩张的紧张态势彻底爆发。
“郭阿多!定是他引来的吕布!”李傕得到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暴怒下的彻底疯狂,“他想里应外合,谋害于我!传令!集中兵力,先给老子踏平郭汜的营寨!杀了此獠,再退吕布!”
几乎在同一时刻,郭汜也拔刀怒吼:“李稚然要借吕布之手除掉我等!不能坐以待毙!儿郎们,随我先攻破李傕府邸,取他首级!”
猜忌、恐惧、仇恨,在这一刻完全吞噬了理智。什么大敌当前,什么固守待援,都被抛诸脑后。他们眼中只剩下那个争斗了数月、恨之入骨的“自己人”。
“杀啊——!”
“诛杀国贼李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