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庐江血泪(1 / 2)

长江的湿气混着初春的微寒,裹挟着泥土和隐约的血腥味,弥漫在庐江城外的军营上空。这里的营寨扎得勉强,壕沟浅陋,栅栏歪斜,与其说是一座军营,不如说是一圈临时圈起的困兽之场。营中士卒,大多面黄肌瘦,衣甲破旧,眼神里缺乏锐气,只有长途跋涉和久攻不下的疲惫与麻木。他们并非百战精锐,而是袁术敷衍塞责拨来的三千老弱,以及沿途收拢的一些散兵游勇。

中军大帐内,气氛比帐外更加凝重。孙策猛地一拳砸在简陋的木案上,震得案上一只陶碗跳了跳,里面浑浊的清水洒出大半。他年轻的脸庞上早已褪去了最后一丝稚气,取而代之的是被烽烟灼烧出的焦躁和深陷眼窝的疲惫。甲胄未解,胸腹处甚至还有昨日攻城时溅上的、已经发黑的血迹。

“又败了!”他的声音沙哑,压抑着无尽的怒火与屈辱,“整整三日!连城头都没摸上去几次!陆康老儿…区区一个庐江,竟如此难啃!”

帐下并无多少将领,仅有的几个军侯、屯长皆垂首不语,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没有程普,没有黄盖,没有韩当,没有任何一位能在他焦躁时出言劝慰、或是在战场上为他分忧的叔伯旧部。袁术只给了他一个空头的“怀义校尉”名号,和这三千不堪大用的兵马,便将他一脚踢来了这庐江战场,自生自灭。

“将军,”一名年纪稍长的军侯硬着头皮开口,“弟兄们…实在是饿得没力气了。昨日攻城,云梯推到一半,后面的人就拉不动了…城头箭矢滚木下来,躲都躲不及…”

孙策的目光扫过帐外那些或坐或卧、有气无力的士兵,胸口一阵憋闷的刺痛。他知道军侯所言非虚。袁术许诺的粮草一拖再拖,最后一次运来的仅是杯水车薪。营中存粮将尽,昨日已经开始宰杀受伤的驮马充饥。饥饿,是比城墙更可怕的敌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站起身:“带我去看看伤兵。”

伤兵营区更是惨不忍睹。缺医少药,许多伤卒只是简单用破布条包扎一下,伤口已然化脓,发出难闻的气味。呻吟声、哀嚎声低低地交织在一起。看到孙策过来,一些伤兵挣扎着想坐起来,眼中带着卑微的期盼。

孙策蹲下身,查看一个腹部受伤的年轻士卒的伤口,那少年兵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孙策从腰间解下水囊,小心地喂了他一点水,又亲手替他紧了紧根本无济于事的包扎。

“撑住,”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会打下庐江,会有粮草,会有药!”

那少年兵眼中似乎亮起一丝微光,艰难地点了下头。

孙策逐一走过,或拍拍肩膀,或喂口水,或只是沉默地看上一眼。他做这些时,动作并不十分熟练,却异常专注。这些士兵不是他父亲的旧部,他们弱小、怯懦,但此刻,他们是唯一跟随他的人了。他必须对他们负责,也必须依靠他们。这种认知让他心中的焦灼之火燃烧得更加猛烈,却也淬炼出一丝冰冷的决心。

与此同时,庐江城内,气氛同样紧绷。城墙之上,血迹斑斑,被滚木擂石砸出的凹坑和烟熏火燎的痕迹随处可见。守军士兵同样面带倦容,但眼神却比城外的进攻者要坚定得多。

太守陆康须发皆白,甲胄在身,正亲自沿城墙巡视。他年事已高,背脊却挺得笔直。看到一段被投石机砸出裂缝的女墙,立刻下令征调民夫连夜加固。

“府君,您已两日未曾合眼了,下去歇息片刻吧。”一名僚属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