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城,乔府。
初冬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在书房内,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细微尘埃,也照亮了紫檀木案几上那一片令人心悸的洁白。
乔公独自坐在案前,指尖反复捻动着那一小撮细如凝脂、洁若初雪的“玉盐”。触感细腻冰凉,毫无寻常盐粒的粗粝感,放在舌尖,唯有极致的咸鲜迅速化开,毫无苦涩杂味。这已是他第三次验看北边“张氏商队”送来的样品,每一次,都依旧会为这超越了时代想象的纯净所震撼。
管家垂手立在下方,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激动:“主公,上月售出那批玉盐,获利…是这个数。”他再次报出一个令人瞠目的数字,比前次又高了三成。“市面上那些豪族巨贾,都快抢破头了。都说…此物只应天上有。”
乔公缓缓放下盐粒,没有说话。书房内只剩下他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嗒嗒声,以及自己逐渐加重的心跳。
利润,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任何商人疯狂,大到足以让任何一方诸侯侧目。这已不是简单的生意,而是一座流淌着黄金的矿脉。北边那位吕将军,竟将如此利器,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浅呷一口,试图平复心绪,却发现指尖竟有微微的颤抖。
风险,同样巨大。袁术就在寿春,对江淮之地虎视眈眈;刘表隔江相望,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庐江城外,还有个杀红了眼的孙伯符…这玉盐贸易一旦泄露,乔氏顷刻间便是灭顶之灾。那“张氏商队”背景神秘,行事诡谲,虽至今守信,可将来呢?与虎谋皮,岂是长久之计?
他踱步到窗边,望向庭院中那几株略显萧瑟的冬青。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院墙,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北方的中原大地,烽烟四起,群雄逐鹿。
吕布…吕奉先…
这个名字,近年来伴随着太多的传闻。勇冠三军,虓虎之威;弑杀董卓,背负恶名;转战河洛,竟能败曹操,据盐池,收西凉,如今更是兵锋直指兖州,逼得曹孟德不得不从徐州退兵…
这是一个怎样的枭雄?暴戾寡恩?抑或是…真有吞吐天地之志?
乔公的眉头紧紧锁起。他虽是商贾,更是士族,深知在这乱世之中,财富若无强权庇护,不过是催命符罢了。如今这玉盐之利,已将乔氏推到了风口浪尖。要么,彻底斩断这条线,继续在江淮诸侯的夹缝中战战兢兢地苟活;要么…
就必须将这利益,捆绑得更紧!紧到双方再也无法分割,紧到那位北方的虓虎,不得不将乔氏视为臂助,而非随时可以舍弃的牟利工具。
如何捆绑?
金银?对方坐拥盐利,岂会缺钱?
粮草?淮南虽富,但远水难救近火,且并非独家。
寻常的同盟誓言?在这乱世,最不值钱的就是誓言。
乔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内院的方向。那里,有他两个正值芳华、容颜绝世的女儿——大乔与小乔。她们是他的掌上明珠,亦是皖城乃至江淮之地有名的佳人。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却也让他心头猛地一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