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神奇的、改变命运的瞬间,他第一次听懂了大花焦躁的“指引”,发现了后山的松露;
他揣着五万块钱离家时,大花在圈门口望着他的眼神;
他结婚时,大花系着领结,作为特殊“伴郎”站在他身边;
他无数次遇到困境时,总会下意识地来到猪圈旁,看着大花悠闲的样子,心就能慢慢静下来……
这头老母猪,早已不仅仅是一头家畜。它是伙伴,是恩人,是见证者,是他张铁柱半生传奇的开端与最沉默的参与者。它用自己的一生,贯穿了他的崛起、辉煌与回归平淡。
“老伙计……”张铁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哽咽,像是在对一位即将远行的老友做最后的告别,“累了吧……睡吧……好好睡吧……这辈子,辛苦你了……谢谢你……”
他没有说太多,千言万语,都融在了那轻柔的抚摸和一声“谢谢”里。
按照张铁柱的意思,没有举行什么夸张的仪式。他们选在了后山那片曾经发现松露、如今已被圈护起来的林地旁,一处阳光能照到、视野开阔的坡地上,为大花挖了一个深深的墓穴。
张铁柱亲自跳下墓穴,将底部整理平整,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松软的干草。然后,他和李狗蛋、宋思明、赵有财几人一起,用一块结实的帆布,小心翼翼地将大花的遗体抬起,极其缓慢、极其平稳地安放了下去。
没有棺材,没有寿衣,只有它熟悉和喜爱的干草陪伴。
张玥红着眼睛,将她小时候抓周得到的那只早已陈旧、却被她保存得很好的粉红色玩具猪,轻轻放在了了大花的身边。
填土的时候,张铁柱执意要亲自铲下第一锹土。黄土纷纷扬扬地落下,渐渐覆盖了那熟悉的身影。他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一锹一锹地填着土,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庄严的工程。泪水混着汗水,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入新翻的泥土中,无声无息。
坟冢垒起,没有立碑。张铁柱只是从旁边移栽了一棵小小的、生命力顽强的松树苗,种在了坟前。
“让它在这儿陪着你吧,老伙计。”他拍了拍坟冢,如同当年拍着大花厚实的背部,“守着这片你指引俺发现的宝地。看着咱张家沟,以后越来越好。”
夕阳西下,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大家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悄然离去,将这片宁静,彻底还给了这位功勋卓着的“老朋友”。
一个时代,随着这头老母猪的寿终正寝,安静地落下了帷幕。它带走了太多的记忆,却也留下了无尽的念想和一座无言的精神丰碑。对于张铁柱而言,大花的离去,像是生命轮回中必然的一环,悲伤,却并非绝望。因为它的一生,早已与这片土地,与他的灵魂,深深地融合在了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