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老大潘绍德垂头丧气地陷在沙发里。他对面,潘五爷阴沉着脸,手里盘着两个已经磨得发亮的核桃,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咔咔”声。
潘绍德哭丧着脸,开始诉苦,语气里隐约是在发泄委屈或推卸责任:“爹!这回咱们可赔大发了!震三江那王八蛋不开面儿,把咱家运的货,全给劫了!一点没剩!”
潘五爷眉头一皱,有些不信:“震三江?他向来很少对过往客商下手,他劫你干什么?”
潘绍德一听,像是炸了刺,声音立刻拔高,激动起来,似乎想极力证明不是自己无能:“他劫得还狠呢!我跟他手下那帮胡子说了多少好话,许了他们多少大洋,可那帮孙子,整个一点盐酱都不进!爹!真不是我没本事,是这帮土匪他妈的不讲规矩啊!这回咱家可是赔了血本了!”
潘五爷脸色更加难看,他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问题,语气带着狐疑:“他老朱家的货……咋就顺顺当当地回来了?那天外天……不是白拿了我老潘的银子?!”
他之前为了打通天外天那条线,可是没少打点砸钱。他的货给胡子劫了,他可不也盼着别人也倒霉?!
潘绍德立刻坐直了身子,仿佛找到了更有力的证据,有板有眼地说道:“我特意绕道去歇马岭问了!那天外天的人说了,震三江跟老朱家有瓜连!而且关系还不一般!他们说了,面对着震三江护着的货,就是他天外天也不敢扎刺!爹,这能怪我吗?”
潘五爷听完,身子缓缓向后靠进沙发里,手里的核桃也不盘了,恍然大悟,眼神阴鸷:“我明白了……震三江,他这是在帮他老朱家扫清道,给他老朱家站台子啊!”
他哪里知道,震三江之所以如此死心塌地帮朱家,是因为有过命的交情。先不说震三江前两年年愣头青抢了俄国人被毛子抓住判了死刑,是朱开山花了大把钱财、走了不知多少门路才把他从鬼门关硬生生捞了出来。
就前几个月,这震三下山到哈尔滨四处瞎逛,被人认出来,还报了官警察,又被逮住了!又是朱开山的二儿子朱传武,冒死带人从警察局的监狱里把他给劫了出来!这等救命大恩,他震三江为朱家出点力气,有问题吗?一点问题没有!
可他潘五爷不知道这些内情啊!他以己度人,只能想到金钱交易,咬着后槽牙,嫉妒又愤恨地说:“想当年,老子想跟震三江搭嘎都没搭嘎上!如今他肯这么为老朱家卖力气……嘿!看来这老朱家,是没少往里头砸银子啊!这是下了血本,要把买卖往大了拱,要跟我老潘家对着干啊!”
他越说越气,一股邪火往上冒,猛地一拍沙发扶手:“好!好得很!想拱倒我老潘家?没门!老大,明天就给我张罗人手,把咱家那绸缎庄,重新给我支棱起来!门脸儿要比过去修得还要阔气,还要亮堂!别以为烧了我一个铺子,我老潘家就这样趴下了!”
都说是祸不单行。这不,就前几日,他潘五爷在哈尔滨最赚钱的支柱产业——潘记绸缎庄,刚被他多年的死对头刘掌柜的儿子刘大宝,伙同三个拜把子兄弟,趁夜深人静时,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
这桩桩件件加在一起,怎能不让他潘五爷的心火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