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见状,心中暗暗一笑,面上却丝毫不显。他目光微动,见韩跑跑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地躬下身,语气里带着几分局促,却不敢有半分怠慢:“拜见王师兄。”
这声称呼叫得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虽韩跑跑神色依旧紧绷,似有些心不在焉,但该行的礼数却半点没少。
王谢眼神微敛,暗自思忖:韩跑跑虽谨小慎微,这一礼却足见他心中仍分得清轻重缓急。若是真不懂规矩的人,在这种场合多半要么视而不见,要么敷衍了事;可韩跑跑明白,在雷万鹤跟前,任何轻慢都可能被放大,反倒比平日里更为恭敬。
想到这里,王谢心中那抹笑意更深。他知道,无论是面对这位胖得惊人的结丹修士,还是这个向来油滑的韩跑跑,自己都必须拿捏好分寸——礼数不可少,态度不可偏,过与不及皆会显得不妥。他的一举一动,表面瞧着平常,实则如同下棋,每一步都藏着思量。
念及于此,王谢心中那点算计已藏进笑容里。他目光落在韩跑跑身上,神情带着几分温和与恰到好处的欣慰,似是全然出自真心的祝贺。他微微颔首,声音清朗自然:“恭喜韩师弟成功筑基,我这是特意来为你贺喜的!”
这句话说得不急促,也不过分热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无法拒绝的笃定。语气平缓中暗含分寸,既显兄长般的体贴,又不失同门礼数。换作寻常弟子,听到这样的恭贺,恐怕早已眉开眼笑、感激涕零。
然而,韩跑跑闻言,却无半分受宠若惊。相反,他心中一阵苦涩、百味纷陈,仿佛心里被揉进了酸甜苦辣百般滋味,搅得他有些发闷。王谢对旁人而言,或许是师兄、是同门、是天赋不凡的后起之秀;可对他来说,分明是“债主上门”的代名词。每逢王谢出现,自己总要大出血,换来的从不是轻松,而是下一次的掏空。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在心底叹息:这贺喜之语,听在耳中竟像预告着一场新的“勒索”。
可纵有千般不愿,韩跑跑脸上却半点不敢显露。他虽心思活络,却清楚一个道理——在王谢面前,稍有怠慢,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于是他强自镇定神色,垂首躬身,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勉力维持的从容:“多谢王师兄了!”
话虽简短,却不算敷衍,甚至带着几分诚意。只是那声音里暗藏的苦涩与无奈,若细细体会,倒也不难分辨。
自王谢在阵法外现身起,雷万鹤的视线便始终没移开过。他那对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双眼,看似懒散,眼底却藏着几分审视与探究,像是在观察衡量,又似在暗暗权衡。直到方才见王谢对自己态度恭顺、言辞得体、举止不失礼数,他硕大的脸庞上才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很淡,却足以说明王谢初入他眼时,并未留下坏印象。
修仙界里,礼数有时比修为更能显出一个人的城府。面对辈分与实力的差距,仍能将态度拿捏得妥帖不露痕迹,这份心性,足以让雷万鹤暗暗点头。
雷万鹤心里跟明镜似的:眼前这小辈虽只是筑基期弟子,却绝非寻常人。不仅拜在李化元门下,又在黄枫谷内外颇有些名声,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想到这里,他笑意里多了几分玩味,语气依旧温和,话里却藏着几分玩味:“李化元师弟的门下弟子王谢,我倒也听说过你。”
雷万鹤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浑厚,仿佛从胸腔深处滚出,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威势。他略一停顿,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继续道:“据说你与陈家家主的独生女结成了双修伴侣,还收了一名灵兽山的女修为侍妾。”
说到这里,他笑容更深,语气添了丝调侃:“办喜事时,可别忘了请师伯我喝杯喜酒啊!哈哈哈!”
这笑声宛若雷霆滚过,轰然回荡,让人不由自主心头一震。雷万鹤的话虽带戏谑,其中暗含的分量却足以让任何后辈心生忌惮。能被结丹修士当面点名提及婚配之事,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掂量——说得轻巧,实则在探测王谢应对进退的分寸。若稍有失措,要么过于谦卑,要么显得自傲,两者皆会落人口实。
王谢听着,神色依旧如常:未因调侃失态,也未因被点名窘迫。他心底虽暗暗权衡,却早已收放自如,脸上带着一丝平静无波的笑意,语气恭敬又坚定:“一定,到时候还望雷师伯赏光。”
这简短回应既不过分推辞,也无迎合的虚浮,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回应了雷万鹤的玩笑,又不显畏首畏尾,反倒透出从容与稳重。
雷万鹤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光彩。他心中暗道:此子倒真是心性不凡,能在我面前这般应对,看来未来未必只是黄枫谷的寻常弟子。
韩跑跑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更翻涌。王谢一句“贺喜”让他心生苦涩,雷万鹤一句“喝喜酒”又让他心头发紧。可无论如何,他依旧低眉顺眼,不敢多言半句,只在心中暗暗祈祷:最好这场对话能早点结束,否则自己怕是要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雷万鹤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王谢,那双几乎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在微眯与睁开之间,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光芒。他心中暗暗权衡:眼前这个年轻弟子,虽只是筑基修士,却身姿挺拔、神色沉稳,周身灵力流转浑厚而有序,并非寻常筑基弟子可比。
良久,他才缓缓点头,声音浑厚且透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威势:“看来你倒是没有因儿女情长荒废修行,如今也已有筑基中期巅峰的修为了。李化元师弟四年前的血色禁地之行,不但收获颇丰,还收了两个不错的弟子。”
王谢闻言,神色不变,心底却微微一动。他清楚,雷万鹤这话里虽是赞许,却也夹杂着训诫。所谓“儿女情长”,分明暗指他与陈巧倩、菡云芝之事,甚至隐隐点出黄枫谷中同门的纷纷议论。若是换作年轻气盛的弟子,恐怕早已面露不忿、急于辩白。可王谢神色淡然,眉宇间平和如常,只是恭敬拱手:“多谢雷师伯夸赞,师侄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有谨守本心,才不负师长教诲。”
王谢这番话不卑不亢,既无推诿退缩,也未显自矜之意,分寸拿捏得极其稳妥。雷万鹤听在耳中,眼中那抹原本若隐若现的审视光芒,渐渐化作几分欣赏。他心中暗想:此子心境果然沉稳,言辞间滴水不漏,能在筑基中期境界,便将气度与分寸掌握到这般地步,日后成就未必在李化元之下。
雷万鹤念及此处,才缓缓移开目光,看向身后的韩跑跑。这一瞥间,神色虽未起伏,却依旧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若是常人被这等眼神盯上片刻,怕是立刻会心慌意乱、汗出如浆。韩跑跑自然感受到这份威压的分量,背脊微微一僵,整个人顿时像被无形大手按住一般,不敢有丝毫逾矩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