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的气氛,因为一色椰香充满敌意的质问而骤然紧张。
长岗次郎的脸色铁青,正要再次呵斥这个不懂事的外孙女时,又一个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惊讶和欣喜:
“咦?BOSS?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素雅灰色连衣裙的女生出现在门口。她看起来文静内向,但清秀的脸庞和良好的身材比例依然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正是“超新星”乐队的键盘手——长岗安奈。
林决明也略显意外,随即了然一笑:“长岗安奈……原来如此。东京还真是小啊。你就是长岗先生的孙女吧?”
这下轮到长岗次郎愣住了,他看看林决明,又看看自己的孙女安奈,一脸困惑:“安奈?你们……认识?你刚才叫林先生什么?BOSS?”
长岗安奈快步走进茶室,恭敬地在长岗次郎身边的坐垫上跪坐下来,微微躬身解释道:
“是的,爷爷。BOSS就是……就是我们乐队新的赞助投资人。这件事是前几天才确定的,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她的语气带着对长辈的尊敬,也带着一丝对林决明的敬畏。
一色椰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决明,语气更加尖锐:
“哈?你还投资乐队?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医生?还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老板?”
长岗次郎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他看向林决明,语气中带着探究:“林先生,您还投资了我孙女那个……学生乐队?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来林先生的兴趣和涉猎范围,相当广泛啊。”
林决明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业余爱好罢了。看到有潜力的年轻人,顺手支持一下,也算是一种投资。”
长岗安奈则好奇地问林决明:“BOSS,您怎么会来爷爷家?是爷爷请您来的吗?”
林决明放下茶杯,坦然道:“是的,长岗先生请我来,是为你的姑姑,长岗致美女士诊治病情。”
“啊!是为致美姑姑?”长岗安奈脸上露出恍然和敬佩的神色,“原来是这样!我听五十岚提起过,说BOSS您的针灸医术非常厉害!我一开始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林决明笑了笑:“过奖过奖。没想到五十岚居然会在背后夸我,这倒是让我有点意外了。”
长岗安奈转向一脸不服气的一色椰香,柔声劝道:“椰香,请你放心交给BOSS吧。既然BOSS愿意出手为致美姑姑治疗,那他肯定是有相当把握的。我相信他。”
“你相信?你凭什么相信?!”一色椰香根本不听劝,激动地反驳,“安奈!你才认识他几天?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那可是我的母亲!我怎么能把她交给一个来历不明、行事古怪的医生?!万一……万一情况变得更糟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圈又红了。
“椰香!适可而止吧!”长岗次郎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我知道你担心你的母亲!但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整天把她锁在黑暗的房间里,任由她像野兽一样爬行,就是对她好吗?!那样做根本无济于事!如果不介入治疗,她永远也不可能好转,不可能恢复清醒,也永远……不可能再认出你来!你明白吗?!”
老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话语中充满了沉痛和无奈。
一色椰香被外公的厉声呵斥震住了,她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依旧倔强地坚持: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一个来路不明的医生身上!谁知道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方法?!精神疾病根本不可能靠几根针就治好!这太荒谬了!”
说完,她猛地转身,冲出了茶室,脚步声咚咚地跑上了楼。
茶室内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长岗次郎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疲惫和歉意,他向林决明深深鞠躬:
“林先生,非常抱歉!我这个外孙女……唉,她父母几年前离婚,父亲离开了,母亲又变成这样,我忙于事业和照顾她母亲,也疏于对她的管教……让她变得如此叛逆和失礼。请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林决明摆摆手,表现得十分大度:“长岗先生不必介意。我不会跟一个小女生计较这些。”
他话锋一转,将话题拉回正事:“关于治疗,既然免责声明已经签好了,我看也不必再拖延。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进行第一次治疗吧。”
长岗次郎虽然有些惊讶于林决明的雷厉风行,但救女心切,立刻点头同意:“好!一切听林先生安排!”
长岗安奈小声问道:“那个……等一下治疗的时候,我……我可以在旁边观看吗?”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林决明摇摇头,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治疗过程可能会有些……令人不适。为了避免干扰,也为了你好,还是不要观看为妙。”
长岗次郎也附和道:“安奈,你就乖乖待在楼下等吧。”
“是……”长岗安奈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地点头。
……
林决明、武藤光子和长岗次郎再次来到二楼那扇紧锁的房门前。
长岗次郎用颤抖的手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小美……是我,爸爸……”他推开房门,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呼唤着。
黑暗的房间里,再次传来窸窣的爬行声和低沉的呜咽。
那个如同困兽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的光线边缘。
武藤光子没有任何犹豫,在林决明的眼神示意下,如同鬼魅般瞬间突入房间!
他的动作快、准、狠,完全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意!
在长岗致美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已经从侧后方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脖颈动脉窦位置,施加巧劲。
长岗致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呃!”,便因为大脑短暂缺氧,身体一软,陷入了短暂的晕厥状态。
武藤光子顺势将她抱起,平放在房间内唯一还算整洁的床铺上,并让她保持盘腿坐直的姿势,以便林决明从后方施针。
整个过程冷静、高效,甚至带着一丝冷酷。
长岗次郎在门口看得心惊肉跳,却又不敢出声打扰。
林决明快步走进房间,打开随身携带的针灸盒。
里面赫然是数根长度超过四寸(约10厘米)的细长毫针,针尖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站在长岗致美身后,一手稳稳地固定住她低垂的脑袋,另一只手拈起一根长针,屏息凝神。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精准地定位了枕骨正下方、两条粗大肌腱之间的凹陷——风府穴。
深吸一口气后,他手腕沉稳地运力,针尖以极其精准的角度,斜向上方,对准鼻尖的方向,缓缓刺入!
针体一寸一寸地没入皮下,穿过项韧带,向着颅底深处深入……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
风府穴深处,便是生命中枢——延髓所在!
角度、深度稍有偏差,或者刺激过度,轻则造成严重神经损伤导致瘫痪,重则瞬间危及生命!
这正是为何近几十年来,几乎再无针灸师敢尝试此种“霸道”针法的主要原因——风险极高,一旦失手,万劫不复,没有任何医生愿意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人生做赌注。
在许多保守的医疗从业者看来,精神病人多一个少一个,似乎也“无伤大雅”,何必冒此奇险?
但林决明的手,稳如磐石。
他凭借的是远超常人的解剖知识、对“气”和“手感”的极致把握,以及……一种近乎天赋的精准控制力。
当针尖进入约三寸(约7.5厘米)深度时,他敏锐地感受到了一种独特的“得气”感(一种针下沉紧,如鱼吞钩的感觉),立刻停手!
“留针五分钟。”林决明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轻轻捻动针尾,行细微的泻法,“通常需要三到五次治疗,才有可能看到初步效果。请长岗先生耐心等待。”
门外的长岗次郎早已是满头大汗,后背湿透。
刚才那短短的十几秒进针过程,对他而言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连连点头,声音干涩:“万……万分感谢!林先生!”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色椰香去而复返,冲到了门口!她显然不放心,又偷偷跑了回来,正好看到了母亲头上那根骇人的长针和林决明捻针的动作!
“你们!你们在对我母亲做什么?!快住手!把那可怕的东西拔出来!”
一色椰香花容失色,尖叫着就要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