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姜惊鹊回到房中,翻出带来的书籍和笔记,沉下心,开始了院试备考的苦读,张道言则留在院中,继续打磨他的武艺。
午餐和晚餐都由管家派人按时送来,清淡可口。
杨廷和没有再出现。
姜惊鹊除了必要的用餐和短暂的休息,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书本之中。
张道言除了练武,也常在院中警戒,无人打扰。
第二日、第三天……杨廷和也没出现,姜惊鹊暂时忘却了外界的事情,每天除了跟张道言练武,就是静心读书。
他身上的气息越发显得沉静。
一直到了第四日,上午就在他写到股对部分,一个高大的人影负手进了小院儿。
正是杨廷和。
姜惊鹊觉察到了动静,起身迎出门。
“杨公。”他躬身行礼。
“好,好,在做学问?”
“是。”
杨廷和自顾进了屋子,姜惊鹊跟在后面,杨廷和进屋后目光便落在书桌的文章上,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直接拈起了稿纸,凑近了细看。
“好字,嗯……”
“杨公坐。”姜惊鹊给他拉了把椅子。
杨廷和点点头坐下,随后开口道:“破题还算切中肯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一句,你以‘教化未至,则民惑于私智’破之,方向尚可,然——”
他话音一顿,指尖轻点:“此‘惑’字下得轻浮。圣人之言,非惧民有智,乃忧其因智生乱,失其本分。你此处阐释,流于表面,未能深挖‘使由’与‘使知’背后,王道施行与庶民安分的根本关联,稍嫌浅薄。”
姜惊鹊心头微震,立刻凝神细听。
这并非简单的文法问题,而是对圣人之言理解的深度差异,果然杨廷和不愧是掌权十余年的首辅,更是大儒功底。
“烦请杨公指教。”
杨廷和颔首,手指向下移动:“此处转折过于生硬,由‘教化未至’转‘上之导引当如北辰’,失却了水到渠成之势。中间需有一句提点:‘是以圣王在上,非锢民之智,乃范民之行’,将此意点透,方可自然过渡至下文‘导引’之论。”
姜惊鹊恍然大悟,这正是他写作时隐隐感觉不顺却又抓不住的关键所在。
杨廷和看了姜惊鹊一眼,对他的悟性甚是满意,继续道:“‘导引’在教化,‘范行’在制度。礼法是外在之轨,教化是滋润之根。”
“譬如治水,导引是疏浚河道,范行是加固堤防。无堤则水漫,无渠则水壅。关键在于,‘范行’之礼法,当合乎天理人情,而非强加桎梏。此中分寸,需深体圣人之心,细察历史之鉴,非一蹴可就。
你文中论‘北辰之德’,立意尚高,但论据略显空泛,当引三代之治、汉唐故事佐证其‘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理,方见厚重。”
杨廷和耐心细致,引经据典,将姜惊鹊文中不足挨个点明,如剥茧抽丝,层层深入。
宏阔的视野以及对经义精准的把握,让姜惊鹊听得如醍醐灌顶,许多往日琢磨不透的关节豁然开朗。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杨廷和起身。
“文章之道,需根基扎实,尤重义理。你这篇,骨肉已有,然神髓尚缺火候,试做此题。”
说罢,他提笔书写,写完后。
姜惊鹊定睛看去,题目赫然是:“子曰:‘君子不器。’论”。
杨廷和不再多言,负起双手,转身便向外走去。
“杨公……公…”
杨廷和充耳不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院外。
留下了发呆的姜惊鹊。
啥意思?
刺客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