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倒是点着几盏灯笼,一条青石小径通向正堂。
堂内灯火通明,门扉半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
当姜惊鹊随着韩适甫、张道言步入堂内,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身着常服,须发已白,但精神矍铄双目深邃如潭——杨廷和。
不用猜,姜惊鹊就能肯定是他。
虽然看着是个很有精神的老头,但身上带着的那股子沉凝气度,汤沐都比不上,所以必然是他。
然而,就在杨廷和身侧,垂手侍立着一人,面色尴尬。
正是泸州通判——郭向!
见几人进来,还不等杨廷和开口,郭向竟抢先一步,朝着姜惊鹊深深一揖。
“敏行,今日……今日之事,郭某给你赔罪!”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姜惊鹊心头猛地一跳。
他面上不动声色,拱手还礼道:“郭大人言重了,大人依法问讯,程序上并无差错,何罪之有?草民岂敢当大人赔罪。”
他目光却锐利地审视着郭向,想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郭向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杨廷和。
只见杨廷和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郭向满面羞惭:“不……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今日之事,实乃……实乃郭某一时昏聩,自作主张!阁老……阁老本意是让下官以礼相请一叙,然……然……”
“然郭某……郭某心中实在不服!阁老竟欲收你为衣钵弟子!郭某自问勤勉,却……却从未得此厚望!一时……一时嫉妒蒙心,便想……便想借此机会,让你……让你在阁老面前丢个颜面!这才……这才擅自安排了今日那场构陷的戏码!而且险些误了阁老大事,郭某错了!”
这番剖白,如同惊雷炸响。
韩适甫和张道言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显然他们事先也并不知道内情如此。
姜惊鹊更是心念电转,瞬间想通了许多关节。
郭向是奉杨廷和的命令请自己,而他自己加戏,非要给自己个难看,吓唬吓唬自己。
妈的!
还真吓到自己了,差点儿跟他干起来。
怪不得申思献把他赶走的时候,好像是解脱了一样,因为他骑虎难下了。
再往回看,申思献去解围,实际上就是给郭向解围,那么申思献也是杨党实锤。
若是张洪和高凌峰都跟着去府衙,发现狗屁证据没有,他就成了大笑话。
也因为他办砸了,杨廷和知道郭向在自己这里再难请人,才让跟自己有交情的韩适甫请自己,而且还带上了道言。
那么自己推测的刺客跟郭向也没有关系么?
他会不会因为嫉妒蒙了心,才找人杀自己?理由不难成立,他为了当杨廷和的徒弟,一甲探花不入翰林,跑到新都当知县那么多年。
一朝成空,猪油蒙心之下,杀了自己这个抢果子的也不奇怪。
虽然他看起来,没那么大势力。
姜惊鹊脸上露出一丝恍然,随即问道:“那么,郭大人前日深夜将夏明章唤去府衙,反复盘问破庙刺杀细节,又所为何事?难不成那个刺客是你派的?”
“不,不。”
郭向下意识地看向杨廷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杨廷和笑了,终于缓缓开口。
“此事,是老夫之意。”
“杨公,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