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惊鹊一夹马腹,当先向城门行去。
姜惊月、青岩赶着载有袁金瓶等人的马车紧随其后。林幸也上了马车,跟在后面。
青瓦飞檐在暮色中渐渐沉淀为沉稳的轮廓。
门楣上“进士楼”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青岩跳下马车,手脚麻利地指挥着赶来的伙计,卸下从贼窝带回的银子。
姜惊鹊翻身下马,只见红玉就在门口。
一身素净的青布衣裙,发髻简单,只插一根木簪,目光沉静干练。
“东家。”
她上前对着姜惊鹊行礼。
“嗯,带她们去梳洗,安排饭食。”姜惊鹊指着从马车中下来的袁金瓶等人。
目光一扫袁金瓶等人惊惶未定、衣衫破旧的模样,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知道是从刘黑子那里救出来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几位妹妹一路辛苦了,跟我来吧,先安顿下来,梳洗用饭。”
说着上前自然地挽住袁金瓶的手臂,引着她们向楼后专供女侍居住的院落走去。
青岩则吆喝着伙计们将银两抬去库房,又忙着安排马匹,一时间楼前颇为热闹。
“老三,这个楼比合江的还大。”
“二哥,以后就是你的了。”
姜惊月眯着眼笑了。
“二哥,你先随伙计去后院安顿,好好休息。有事明日再说。”姜惊月点点头,经过破庙一事,他也确实疲惫不堪。
“运时,跟我来书房。”姜惊鹊对林幸道,声音低沉。
“是,东家。”林幸一瘸一拐,快步跟上。
二楼书房,布置雅致,几盏明亮的油灯驱散了暮色。姜惊鹊没有落座,而是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灯火和稀疏的人流。
“运时,说说咱们被针对的情况。”
林幸神情一肃,上前半步:“回东家,麻烦就接连不断,花样百出。”
“哦?”姜惊鹊转过身,“说具体些。时间、手段、对象。”
林幸深吸一口气:“先是连续两日,天不亮,楼门前就被泼满了恶臭的污秽之物,秽气熏天,伙计们清洗干净,第二日又原样重来。我们派人守夜,就有人从远处投掷污物包,防不胜防。”
“接着是地痞流氓。三五成群,上门用饭,我们表示还没营业,但对方不依不饶,我通过舅舅打听,却没有这批流氓的消息,很显然对方并非是真的地痞。”
“外界也开始流传各种谣言。有说进士楼风水不好,前身‘红袖楼’怨气重,谁沾上谁倒霉,最恶毒的是说进士楼有女侍……说咱们还是在弄青楼。”
“还有,我们之前联络好的几家本地供货商,无论是米粮、肉蔬,还是茶叶、灯油,都突然找各种理由毁约了。”
“最重要的是工匠失踪八人,改建用的料场木料被烧,衙门勘查亦无头绪。”
姜惊鹊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窗棂,发出笃笃的轻响,这些手段,肮脏、琐碎、持续不断,不求一击致命,却也致命了。
“你怎么看?”
“东家,属下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衙门的旧识、街面的耳目、茶馆酒肆的消息贩子,然而就像石头沉进了深潭,毫无头绪。”
书房里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油灯火苗跳跃,映照着姜惊鹊深邃的眼眸和紧抿的唇线。
敌暗我明,连根脚都摸不到,这感觉比昨夜面对利剑更令人烦躁。
“所以,你的判断?”姜惊鹊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林幸深吸一口气,这是他反复思量后的结论:“东家,属下无能,实在抓不到确凿的尾巴。只能……只能根据发生的时间点和一些蛛丝马迹来推断。”
“所有的麻烦,都是在您合江进士楼正式开张后不久爆发的。矛头直指我们进士楼的生意本身——污名、扰客、断供、毁誉,目的就是逼我们开不了门。”
“属下斗胆推测,这极有可能是泸州府本地几家实力雄厚的大客栈、大酒楼在背后联合搞鬼!”
“光怀疑不成……”
姜惊鹊对林幸有些失望,对官场说的头头是道,解决这坊间的腌臜事却没了办法。
“但确实只有他们有动机。”
必须得把他们揪出来!
自己的劣势就是在泸州没有根基,那么就找有根基的人。姜惊鹊心下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