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安正在书房批阅公文,忽听前院传来徐长青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姜惊鹊带着活鱼鲜笋来了,还抬着口樟木箱子!”
“他来有何奇怪?进来就是。”于景安头也不抬。
“还带着些活鱼鲜笋,还抬着口樟木箱子!”
“嗯?去瞧瞧。”
于景安笔尖一顿,搁下毛笔整了整襕衫,走出书房,就看见姜惊鹊身着崭新的靛蓝直裰立在院中,身后四个风鸣汉子抬着缠红绸的礼箱。
“学生拜见先生。”姜惊鹊行了个标准的揖礼。
于景安目光扫过那尾还在竹篓里扑腾的胭脂鱼,鱼鳃处系着红绳。再看向礼箱上“束脩之敬“的泥金帖,胡须微微颤动:“你这是......”
“学生欲行拜师之礼。”姜惊鹊从袖中取出红纸名帖,双手奉上,“请先生过目《礼单》。”
徐长青忙接过转呈。
于景安展开一看,这字倒是颇为大气:“束脩:纹银六两,胭脂鱼三尾,春笋十斤,《四书章句》手抄本一套,松烟墨十锭,湖笔五管。”
这礼单看似寻常,却暗合古礼。
六两纹银是《礼记》束脩的现银折算,鲜鱼春笋取“春鲤登门”之意。
“我应了,且随我来,长青摆案。“于景安转身时嘴角微翘,襕衫下的步子却仍端着师长的沉稳。
“好嘞,老爷。”接着他大喊了一嗓子:“老爷收徒啦!”
满院子顿时沸腾起来。
姜惊鹊起身上前两步,扶着于景安往内走。
等设好香案,徐氏也来了,她比于景安还开心。
前些日子姜惊鹊虽然时时来府里,也叫先生,但始终没有经过正式拜师,而如今,自己当初的谋划虽然几经波折终于如愿了。
“快些,仔细些。”她穿着蜜合色比甲站在屏风旁,指挥丫鬟摆好蒲团。
把案上青铜香炉点燃,顿时青烟袅袅,上面供着孔子牌位——这是要行“释菜礼”的布置,徐氏出身书香,这些仪轨甚为熟悉。
“释菜礼”是礼制中祭祀儒家先师的重要礼仪,属于“士礼”范畴,通过供奉简单的蔬菜表达对先师的崇敬,此时拜师收徒,都会先敬先师。
姜惊鹊在门槛外整肃衣冠。
拜师需先“盥洗礼容”,他早在家中已用桃枝煮水沐浴过,此刻从怀中取出方胜纹汗巾,象征性地拭了拭指尖。
“学生姜惊鹊,请入室拜师。“
随着唱礼声,他迈过门槛的左脚刻意踏在青砖接缝处,取“不踩师门中线“的敬意。于景安见状眼睛一亮,心中更感熨帖。
“哈哈哈,不想我却遇到此番盛事!”
一道清越嗓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只见个穿湖蓝潞绸直裰的青年疾步走来,他身后跟着两名抬礼箱的小厮,箱面赫然贴着“泸州贺府“的朱砂封条。
这孙子来者不善啊,真特么没礼貌。
姜惊鹊面色沉了下来。
于景安眉头微蹙:“敬修怎的突然来了?”
“世叔恕罪。”贺训拱手行礼时,眼睛却盯着姜惊鹊,满脸傲气:“小侄奉家父之命来送《淳化阁帖》摹本,不想撞见这般盛事,这位就是咱们的川蜀大孝子吧,泸州贺训,家父……”
“你爹贺齐,庐州府知州,我见过。”
姜惊鹊不客气的回话,令堂内气氛顿时凝滞。
贺训顿时面色阴沉下来。
他奉父亲的命令来拜访于景安,已经是第二次,知州贺奇的目的很明确,要自救,没错,就是走于景安的路子自救,最好跟于景安结亲。
原因就是姜惊鹊川蜀至孝的名头已定,那么于景安就属于有功无过,尤其他跟巡抚汤沐是同乡,更打听到于景安的老师是刘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