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集”项目组的第一次正式产品会议,在林砚公司最大的那间会议室举行。空气中还残留着新团队成立的兴奋感,但当议题深入到具体产品的起点时,那股潜藏的理念差异,便迅速浮出水面,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徐薇站在巨大的白板前,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她已经换上了一套更具设计感的深蓝色西装,整个人散发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白板上,她已经用马克笔勾勒出几个清晰的产品矩阵草图。
“诸位,‘天工集’的首秀,必须一鸣惊人,一击即中。”她的声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基于我们‘时间与永恒’的主题,我认为,应该以高级成衣作为核心切入点。”
她用笔重点圈出了白板上一个穿着飘逸长裙的模特草图。
“理由有三。”徐薇条分缕析,语速不快,却自带一种说服力,“第一,冲击力。服装是离人体最近的艺术,是时尚最直接的语言。一件融合了非遗技艺的、极具视觉震撼力的礼服或长裙,在t台上能够最快速、最直观地建立品牌的美学标识和视觉记忆点。它能讲故事,能营造氛围,能瞬间抓住全球媒体和买手的眼球。”
“第二,叙事性。成衣可以承载更完整、更宏大的文化叙事。我们可以将苏绣的细腻、缂丝的华美、甚至是苗银的铿锵,通过巧妙的剪裁和设计,讲述一个关于东方美学在现代语境下重生的完整故事。这比单一的配饰更具深度和感染力。”
“第三,行业地位。在奢侈品金字塔中,高级成衣始终占据着皇冠上的明珠位置。一个品牌如果不能在成衣领域站稳脚跟,就很难被真正视为顶级的时装屋。我们要确立‘天工集’的高度,必须从一开始就挑战这个最具分量的领域。”
她的论述逻辑严密,充满了对国际时尚规则的深刻理解。周锐在一旁微微点头,从市场传播和品牌建立的角度看,徐薇的策略无疑是高效且野心勃勃的。
然而,一直沉默聆听的沈砚心,眉头却越皱越紧。当徐薇的话音落下,她立刻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
“我反对。”
会议室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徐总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忽略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技艺的本真性与现代服装体系的适配度。”沈砚心的目光扫过白板上的成衣草图,最终落在徐薇脸上,“高级成衣追求的是廓形、是流动感、是穿着舒适度。而很多顶尖的非遗技艺,其载体和表现形式是相对固定的,甚至是‘硬质’的。”
她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在徐薇的草图旁,用另一支颜色的笔画了一个简单的手袋轮廓和一个腕表的圆形。
“比如缂丝,它的美在于其‘雕琢镂刻’的肌理和图案的完整性。如果强行将它大面积运用于需要频繁弯折、贴合身体曲线的服装上,不仅会破坏其图案的完整性和美感,更可能在工艺上遇到无法克服的难题——缂丝本身缺乏弹性,过度弯折可能导致丝线断裂,这在奢侈品领域是致命的缺陷。”
“再比如乌铜走银,它是金属工艺,其重量、硬度,如何与柔软的面料和谐共处?如何保证在穿着过程中不磨损皮肤、不破坏服装的悬垂感?”沈砚心的语气带着对材料物性的深刻理解,“我们不能为了追求视觉冲击,而让技艺去强行适应一个可能并不适合它的载体,这本身就是对技艺的一种伤害和不尊重。”
她看向徐薇,眼神坦诚而坚定:“我认为,‘天工集’的首秀,应该从配饰切入。手袋、腕表、丝巾。这些品类,恰恰是展现极致手工技艺的最佳舞台。”
“为什么?”徐薇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冷静地追问。
“第一,配饰是技艺的‘画布’。”沈砚心解释道,“它们通常拥有相对固定、独立的展示面。一方丝巾,一个手袋的正面,一枚腕表的表盘……这些平面或微弧面的空间,最能完整、纯粹地展现缂丝、苏绣、乌铜走银等技艺的精髓,不受人体动态和服装结构的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