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听到这里，心头却是猛地一跳！
不稳定的因素？
容易让三界陪葬？
这形容……太耳熟了！
普化天尊在试图招揽我时，暗示过我是“变数”，可能与“三界危机”有关。太上老君更是直言不讳，说我是“三界不稳定因素”，严厉警告我不要寻找归墟。
而现在，同样的评价，竟然在数千前，就被杨戬按在了齐天的头上？
这么说起来……齐天当初，在杨戬眼中，也跟我现在一样？是一个可能引发巨大灾难的“隐患”？
一个大胆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迅速成型。杨戬对付齐天的动机，或许并非简单的私怨或公事，而是源于某种……更深层的、关于三界存亡的……“清理”逻辑？
我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点，俯下身，紧紧盯着牛魔王的眼睛，语气急促地问道：“牛魔！杨戬在你面前，是否提起过——归墟？！”
牛魔王被我突然凝重的语气和锐利的目光弄得一怔，他浑浊的眼睛努力眨了眨，似乎在混乱的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关键词。
几息之后，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
“归墟……杨戬……确实提过……而且……次数……不少……”
山洞内，仿佛有无形的寒气骤然弥漫开来。
齐天是隐患，与归墟有关？
我也是隐患，也被警告勿近归墟？
杨戬，这个布局五百年，手段狠辣，目的不明的司法天神，他的目光，似乎一直注视着某个比天庭权斗、比神佛博弈更加深远、也更加可怕的东西……
而“归墟”，就是串联起这一切的，那把最关键、也最危险的钥匙。
“他具体是怎么说的？”
我追问，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仿佛怕惊扰了这段来自过去、来自深渊的低语，“关于归墟，杨戬都说了什么？尤其是在折磨你的时候，他提到归墟时的状态？”
牛魔王靠在那冰冷的洞壁上，我渡入的那一丝天君之力如同微弱的火苗，维持着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光，也支撑着他挖掘那些被痛苦和岁月掩埋的记忆。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脸上深刻的皱纹和伤痕扭曲着，仿佛在抵抗着回忆本身带来的二次伤害。
“第一次……他提起归墟……”牛魔王的声音飘忽，带着回忆的质感，“是在他把俺抓进那鬼地方……折磨了俺不知道多久之后……突然有一天……他看起来……很兴奋……非常激动……”
他努力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尽管虚弱，但那种鲜明的对比依旧透过他的话语传递出来：“他平时折磨俺……虽然狠辣……但脸色大多是冷的……像块冰……或者……带着点……嘲弄……但那次不一样……他眼睛里有光……一种……近乎疯狂的……炽热的光……”
“他一边用苦海水……浇俺的伤口……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俺这个将死之物……炫耀他的发现……”牛魔王模仿着那种语气，嘶哑中带着一种诡异的起伏，“他说……‘归墟……果然是存在的……自己的试验没有错......古老的记载没错……那是钥匙……是起点也是终点……’”
“钥匙？起点和终点？”我喃喃重复，这几个词让我心头莫名一沉。
“对……钥匙……”牛魔王肯定道，“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很兴奋……说他找到了……方向……”
“后来呢？”我催促道，感觉即将触及更关键的部分。
“后来……”牛魔王的语气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长期折磨后的麻木，“后来……他提起归墟的次数……渐渐多了……但……情绪变了……”
“怎么变的？”
“不再是那种……兴奋激动……”牛魔王回忆着，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或者……下定了什么……艰难的决心？他有时候……会一边折磨俺……一边看着虚空……露出……可惜……惋惜……的表情……然后摇头……说‘不得不放下’……‘时机未到’……‘代价太大’之类……含糊不清的话……”
可惜？惋惜？不得不放下？
杨戬竟然会对“归墟”表现出这种近乎“忍痛割爱”的情绪？这完全不符合他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敢算计圣人的性格。
是什么让他如此忌惮？是力量不足？是条件不成熟？还是……有什么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再后来呢？”我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时间上的关键节点，“最近一次，或者说，距离现在不算太久的一次，他提到归墟是什么状态？”
牛魔王再次陷入回忆，这一次，他思考的时间更长了些，显然时间感在长期折磨下已经混乱。
“再后来……应该是……不久之前？”他不太确定地说，“十年？二十年？俺……俺在那里面……对时间……早就模糊了……分不清……”
我心中一动，立刻提醒他：“牛魔，你仔细想，是在那个囚禁你的，冥界边缘的空间里感受到的时间！用那里的时间来算！”
牛魔王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努力集中精神，估算着：“如果按那里的时间……大概……也就是十多年……不到二十年……的样子？”
十多年？不到二十年？冥界的时间流速与人间不同，但大致有个比例。我迅速在脑中换算了一下。如果按牛魔王感知的那个空间的时间流速，十几二十年，对应到人间的时间……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大差不差！那段时间，正好就是我从大学毕业后，屡屡求职受挫，心灰意冷地在江城开了那间简陋的心理咨询室，然后……接下了许仙寻找白娘子委托的时候！
那是我第一次被卷入超凡事件，第一次亲眼目睹白素贞、白安茹的悲剧，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是我命运转折的起点！
难道……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我的脊椎！
我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追问牛魔王：“在那次，大概十几二十年前，在那个空间里，杨戬提到归墟时，又是什么状态？”
牛魔王似乎也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剧烈波动，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然后他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
“那一次……他又变得……很兴奋！比第一次……还要兴奋！他折磨俺的手段……也格外狠辣……像是……在庆祝什么……又像是在……发泄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
“他当时……一边用符文灼烧俺的神魂……一边……几乎是低吼着说……”
牛魔王深吸一口气，模仿着杨戬那时可能充满激动与决绝的语气，断断续续地复述：
“‘它又出现了！’”
“‘这次……不会再错过！’”
“‘一定要……控制住！’”
它又出现了？
这次一定要控制住？
“轰——！！！”
仿佛一道真正的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炸得我神魂摇曳，眼前甚至出现了瞬间的恍惚！
它？它是什么？
归墟吗？
还是……与归墟相关的……某个存在？某个人？
杨戬在一千年前，因为认为齐天是“不稳定因素”，“容易让三界陪葬”，所以设计害他，将其视为需要清除或控制的“隐患”。
而在十几二十年前，对应到我初涉超凡世界的时间点，杨戬再次因为“它”的出现而兴奋激动，发誓要“控制住”！
这个时间点的巧合，简直精准得令人恐惧！
我接下了许仙的委托，踏入了隐藏的世界……与此同时，在冥界边缘的隐秘空间里，杨戬对着牛魔王宣布，他找到了新的目标……
难道……难道杨戬口中那个需要被“控制住”的新的“它”……
就是我？！
李安如？！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下。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我一直以为，杨戬关注我，是因为我掀翻通幽阁，是因为我建立了独立地府，是因为我拥有了对抗天庭的力量，是因为我可能成为他掀翻旧秩序的棋子……
却从未想过，可能从更早的时候，从我还是个懵懂无知、只是意外接触到世界另一面的凡人时……我就已经进入了他的视野？成为了他某个宏大、恐怖计划中，需要被“控制住”的关键一环？
因为我和……归墟有关？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山洞、牛魔王、甚至一旁依旧被愤怒和困惑包裹的齐天，在这一刻都仿佛变得遥远而不真实。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牛魔王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和那个指向我自身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推论，在反复回荡——
“它又出现了！”
“这次一定要控制住！”
新的东西，就是新的……需要被控制的“隐患”？
而这个隐患……
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