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齐天眼中杀机爆闪，周身金色妖力澎湃，似乎下一刻就要不顾一切地将牛魔王轰成齑粉，我不得不再次上前，横亘在两人之间。
“猴哥！冷静点！”我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神力震荡，试图穿透他那被怒火充斥的识海，“先别急着动手！听他怎么说！听完再决定不迟！”
我紧紧盯着齐天那双燃烧的金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一路走到现在，经历了多少迷雾和陷阱？多听一句，或许就能多看清一分真相！哪怕这真相再荒谬，再难以接受！”
齐天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如同风箱。
他死死地盯着我，又越过我，死死地盯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牛魔王。他周身的狂暴能量明灭不定，显示着他内心激烈的挣扎。对我的信任，与对牛魔王那番“污蔑”的滔天怒火，正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过了足足十几息，那几乎要引爆的杀意才缓缓收敛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散去，只是如同休眠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喷发。
他冷哼一声，声音依旧冰冷刺骨：“好！俺老孙就听听！听听这叛徒！临死前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他不再咆哮，但那双眼睛，依旧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剐着牛魔王。
压力稍减，牛魔王终于从那极致的恐惧中缓过一口气，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看着我和齐天，眼神里充满了苦涩和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是……我们六人……当初……是对不起老七……这是事实……洗刷不掉……”他声音微弱，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带着一种临终陈述般的郑重，“花果山的血……我们手上……都沾满了……我牛魔王……认……”
他顿了顿，积攒着最后的气力，目光直视齐天那冰冷的眼神，毫不避让：“但是……我刚刚所说……关于老七你……可能是金箍棒碎片所化之事……绝非……信口雌黄！绝无虚假！”
“哼！”齐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我没有理会齐天的反应，继续追问牛魔王，试图将线索串联起来：“好，就算……就算你说的有那么一丝可能性。那我问你，杨戬为何会因为你看穿了这件事，就将你囚禁起来，日夜折磨？按照他的性格和手段，直接将你灭口，神魂俱灭，岂不是更干脆利落，一劳永逸？何必留着你这个隐患，还费心费力开辟一个空间关押你？”
这是逻辑上的一个关键点。
杨戬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做事往往谋定后动，力求斩草除根。留下牛魔王这个“知情者”，风险太大。
牛魔王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对杨戬的讥讽，也带着对自己命运的悲凉。
“杨戬……他太自信了……也太……看轻天下人了……”
牛魔王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了上位者心理的嘲弄，“他自负智计无双……手段通天……认为将我囚禁在冥界边缘……那个他亲手打造的、与世隔绝的牢笼里……万无一失……他认定我绝无可能逃脱……也绝无可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他喘了几口粗气，继续道：“在他看来……留着我……或许……还有别的用处……比如……满足他……折磨叛徒……尤其是……与老七有关的叛徒的……那种……扭曲的快意？或者……是作为一个……备用的……棋子？谁知道呢……”
“他或许……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能找到那里……更没想到……我牛魔王……还能有重见天日……说出这一切的一天……”
牛魔王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却越来越浓，“如果他……早知道有今日……当初……估计就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将我……彻底抹杀了……”
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疲惫：“不过……要是那样……倒也好了……我也就不用……受这……数不尽的……折磨了……”
“哼！这都是你自找的！叛徒就该有叛徒的下场！”
齐天在一旁冰冷地插话，语气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有积压了数百年的恨意。他双臂抱胸，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的复仇之神，显然没有一丝一毫要为牛魔王输送元气、延续其性命的意思。
我看了齐天一眼，明白他的心思。
对于齐天而言，没有亲手立刻处决这个背叛兄弟、屠戮花果山的元凶之一，或许已经是对过去那段结义之情最后的一丝体面，也是看在我这个“兄弟”的面子上，最大的克制了。
指望他救牛魔王？绝无可能。
而我，同样没有这个打算。
牛魔王罪有应得，他能撑到现在，说出这些信息，已经算是发挥了最后的价值。他的生死，在我心中激不起太多波澜。
牛魔王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艰难，胸口起伏的幅度变小，脸色从惨白转向一种死寂的灰败。
显然，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全靠一股执念撑着。
“继续说，”我催促道，声音平静无波，“你刚才说，杨戬会在折磨你的时候，对你讲述他的想法和经历？比如什么？”
牛魔王猛地睁开眼睛，仿佛回光返照般，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亮光。他死死地盯着我和齐天，尤其是齐天，那眼神中带着一种要将隐藏最深秘密公之于众的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得极其艰难，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然后，他用一种近乎诅咒般的、斩钉截铁的语气，吐露出了一个比“齐天是碎片”更加石破天惊的秘密：
“比如——当初鼓动、策划我们六人暗中屠戮花果山，安排那场假死戏码刺激老七，最终导致老七你在莲花台下心灰意冷、自爆而亡的……真正的罪魁祸首！主谋！不是别人！就是——杨！戬！”
……
……
山洞里，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齐天那原本冰冷而充满恨意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他抱胸的双臂不知不觉放了下来，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更庞大阴谋笼罩的难以置信！
就连我，早已习惯了各种反转和冲击，在听到这句话时，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都为之一滞！
杨戬？！
竟然是杨戬？！
那个一直表现得亦敌亦友，看似想要利用我掀翻旧秩序，甚至“帮助”我成就天君之位的杨戬？！
他竟然是千年前，导致齐天悲剧的……始作俑者？！
这……这太疯狂了！
牛魔王在说出这个秘密后，仿佛彻底耗尽了生命最后的烛火，脑袋一歪，气息如同游丝，眼看就要彻底湮灭。
但他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依旧执拗地看着齐天，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最残酷的真相。
齐天僵在原地，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孔里，原本清晰刻骨的恨意，被一种更深沉、更庞大的茫然和震怒所取代。
千年的执念，复仇的目标，似乎在这一刻被强行扭转，指向了一个他从未深思过的方向。
这比单纯的背叛更让他难以接受，这是一种从头到尾都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彻骨冰寒。
我看着牛魔王那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模样，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脑子里还藏着更多秘密，关于杨戬，关于齐天乃至我自身命运的谜团，或许都能从他这里找到线索。
我不能再让他就这么带着秘密死去。
暗叹一声，我屈指一弹，一缕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天君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渡入牛魔王近乎枯竭的心脉和识海。
这股力量不多，仅仅是吊住他最后一口气，让他能勉强维持住即将涣散的神智，如同给一盏即将油尽的灯添上了最后几滴灯油。
牛魔王身体猛地一颤，灰败的脸上泛起一丝极其不健康的潮红，那口将断未断的气息被强行续了上来。他浑浊的眼睛里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光彩，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化为更深的苦涩和了然。
他知道，这不是救赎，只是延长了他陈述罪状和秘密的时间。
“咳咳……”他艰难地咳嗽了两声，带着血沫。
我没给他感慨的时间，立刻开口，将我和齐天最大的疑惑抛了出来：“据我所知，当初是天庭和西天，为了考验猴哥西行取经之后，是否真能为其所用，才设计了花果山惨案和你们假死的戏码，以此来测试他的反应和忠诚。这是皆知的大概框架。为什么现在你又扯到了杨戬身上？他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齐天也死死地盯着牛魔王，他需要答案，需要一个能解释这巨大落差的答案。他是亲历者，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如今却被告知幕后黑手还另有其人？
牛魔王喘匀了那口气，声音依旧嘶哑虚弱，但至少能连贯一些了：“过程……自然是天庭和西天动的手……执行的也是他们……我们……是帮凶……是棋子……但这计策的源头……提出这个阴毒计划……并极力鼓动天庭和西天采纳的……那个家伙……正是杨戬！”
他顿了顿，强调道：“是在老七……成佛之后不久……杨戬就向玉帝和如来……献上了此策！”
我眉头紧锁，迅速在脑中梳理着时间线。齐天成佛后，表面上与天庭、西天和解，但显然，高层对他并不放心。杨戬在这个时间点抛出这样一个狠毒的计划……
“这样就说得通了。”我缓缓点头，看向齐天，“一个看似合理的动机——测试你的忠诚。由司法天神杨戬提出，合情合理，既能消除隐患，又能向玉帝和如来展示他的‘尽职尽责’。”
然后我转向齐天，提出另一个关键问题：“猴哥，你仔细回想，当初西行路上，你可曾与杨戬结下过什么不死不休的私怨？除了当年大闹天宫时打过一场，之后似乎并无太大冲突？甚至在神隐峰，他‘助’我成就天君时，你们之间看起来也……还算正常？”
这是我听到牛魔王讲述过后就产生的困惑，杨戬对齐天的针对，似乎超出了“公事公办”的范畴，带着一种更深层的、近乎偏执的意味。
齐天被我问得一愣，脸上的愤怒和困惑交织。
他挠了挠他那毛茸茸的脑袋，努力回忆着，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俺老孙……跟他？私怨？除了当年闹天宫打过一架，之后西行路上碰见，也就是例行公事，甚至还能说上两句话。俺老孙之前在小院里还跟你们说过，天庭里那帮神仙，俺能看得上眼的没几个，杨戬算一个，还有李家老三哪吒那几个……至少是凭真本事，不玩那些虚头巴脑的！”
他越说越觉得荒谬：“而且，之前你在地府跟地藏王死磕的时候，还是杨戬派了哮天犬来给俺们报信，让俺们及时赶去支援！这交情……就算谈不上过命，也绝算不上差啊！他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害俺老孙？！”
齐天的困惑是实实在在的。这不符合常理。
没有深刻的私人恩怨，杨戬为何要下如此毒手？仅仅是为了向天庭表忠心？或者是为了维护所谓的“秩序”？
我示意齐天先冷静，目光再次锁定在牛魔王脸上，神识细细感知着他的情绪波动和生命体征，试图判断他是否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因为对杨戬的极端恨意而胡乱攀咬。
但很可惜，或者说，很可怕——牛魔王的眼神虽然虚弱，却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了某种恐怖真相后的笃定。他没有撒谎，至少，他坚信自己从杨戬那里听到的是事实。
“继续。”我沉声道，示意牛魔王说下去。
牛魔王点了点头，仿佛在背诵杨戬当初的“独白”，声音带着一种模仿的冰冷：“杨戬……他在折磨我时候……说过……老七你……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你活着……你的性格……你的力量……你对现有秩序的不屑一顾……迟早会……惹出滔天大祸……容易让整个三界……为你陪葬……”
“呵！”齐天发出一声极尽嘲讽的嗤笑，打断了牛魔王的话，“好一个……为了三界！好一个……问心无愧！俺老孙倒成了毁灭三界的祸根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