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偏殿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献帝刘协依旧苍白瘦弱地坐在御座上,但这一次,他下首坐着的郭汜、李傕等西凉巨头,脸色却异常难看。
殿中,那套从淮安库房里翻出的曲辕犁和耧车木样,被摆在了显眼位置。
“据查,淮安亭侯刘骏所献农具,确实有省力速耕之奇效。淮安今岁春耕,因用此器,开荒速倍于往昔,周边郡县农户,闻风争购仿制者众……”
一个文官战战兢兢地念着汇总的奏报。
郭汜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他盯着那不起眼的木犁,眼神变幻。
他不懂农事,但他懂“势”。
省力,增速,省下的劳力还能去干别的生钱生粮的活……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地盘与力量。这力量是粮食,是丁口,是钱。
“陛下。”郭汜突然开口,打断了文官的诵读。
他站起身,几步走到殿中,指着那曲辕犁,脸上硬生生挤出几分“欣慰”:
“淮安亭侯刘骏,献此利国利民神器,功在社稷,泽被苍生。足见其忠君体国之心天日可表。”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御座上的献帝和殿中群臣:
“如此大功,岂能不赏?臣以为,当擢升刘骏为淮安侯,增其食邑,以彰其功。”
李傕等人立刻附和:“大司马所言极是,当重赏。”
献帝刘协看着下方瞬间“统一”了意见的大臣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个微弱而顺从的音节:“准……准卿等所奏。”
一纸封侯诏书,以最快的速度,由一队盔甲鲜明的西凉骑兵护送,驰出长安,直奔东南。
与此同时,朝延下令推广新农具与褒奖刘骏的诋报也传遍了天下。
当“擢升淮安亭侯刘骏为淮安侯,增食邑五百户”的旨意和代表侯爵身份的印绶、冠服被郑重送入淮安城时,整个城池沸腾了。
列侯、亭侯、县侯,地位可不一样。
更关键的是刘骏得到了大汉官方的认可。
这时候,虽然大汉已经摇摇欲坠,但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依旧无可取代。
招贤馆前,人头攒动。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迟疑的各地名匠、医者、甚至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学子,眼中最后一丝疑虑被彻底打消。
天下匠人反应不一:
有人感慨:“连朝廷都下旨褒奖封侯了。刘仲远仁义之名必不为假。”
有人第一次相信世上真有招匠为贤的好事,不由惊呼:“不是骗人的,淮安侯真的存在。”
有人则招朋唤友,直接出发:“快,收拾家伙,咱们去淮安!”
自此,通往淮安的各条道路上,背着工具、药箱、书箧的身影络绎不绝。
淮安,这块新兴的土地,第一次真正向天下才智之士,张开了怀抱。
这天,几辆风尘仆仆的青布马车,在夕阳的余晖中驶进淮安北门。
车队停下,一个布衣老者率先下车。
他身形清瘦,面容矍铄,目光温和而深邃。
老者打量着这座传闻中生机勃勃的城池。
只见城门口进出的商旅、匠人、推着新式耧车的农人,秩序井然,空气中弥漫着忙碌而鲜活的气息。
百姓眼中有光,这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
“师父,这里似乎真的不一样。”一个年轻弟子跟着下车,低声说道。
老者正是游历行医至徐州,特意来此一观的华佗。
他捋须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
“悬匪首以立威,是为刚;造神器以活民,是为仁;设招贤馆不拘一格,是为明。此地主事者,有能力,有仁心。”
当听闻传说中的神医来访,民政司吏员心跳都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