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清晨,霜寒刺骨。石油工坊却已是一片热火朝天。蒸汽机的轰鸣、金属的撞击声、工匠们中气十足的号子声,交织成一曲粗粝而充满生机的工业序曲。
一批新的劳役被补充进来,大多是来自附近州县招募的流民和贫苦农户,其中也混杂着几个面孔黝黑、沉默寡言的汉子。他们被分派到原料处理区,负责煤炭的破碎和筛选工作。这里环境相对开放,管理看似不如核心区域严格。
工头老张头,一个在北疆服役多年后因伤退役的老兵,如今是林奇一手提拔的基层管事。他拎着林奇让人特制的“检查记录板”,按照上面罗列的条目,逐一巡视。这是林奇强制推行的“标准化流程”和“巡检制度”的一部分,最初让很多老匠人不习惯,觉得繁琐,但老张头执行得一板一眼。
当他走到三号破碎机旁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操作机器的,正是今早新来的一个劳役,名叫“巴根”(蒙语意为“柱子”)。这人力气不小,干活也算卖力,但老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破碎机传动轴的润滑注油口,油渍似乎比平常多了一些,而且颜色……略显浑浊。按照规程,每两个时辰需由专人检查并添加特定标号的润滑脂,要求均匀、适量。这个巴根,刚才似乎趁着添加润滑脂的机会,用手在注油口内部快速抹了一圈?
老张头不动声色,没有立刻声张。他记得林先生和蓝大将军反复强调过,要警惕“有心人”破坏。他佯装检查别处,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巴根。只见巴根眼神闪烁,不时偷偷观察周围,尤其关注那台正在试运行、噪音更大的新型柴油机,似乎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王二狗!”老张头喊来另一个负责巡检修缮的工匠,“你去看看三号机的传动轴注油口,我感觉不太对劲,按先生教的‘异常情况排查七步法’查一遍。”
王二狗是个机灵的年轻人,也是格物院短期培训班的学员。他答应一声,拎着工具箱就过去了。他先是观察油渍,然后用特制的细长探针伸入注油口取样,最后甚至拆开了一小段防护罩检查传动轴连接处。
“张头!”王二狗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油里有细沙!量不大,但长期运行,肯定磨损轴瓦,甚至可能导致抱死停机!”
老张头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果然!他立刻按照应急预案,向不远处巡逻的卫兵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几乎是同时,那个巴根似乎察觉到被注意,猛地将手中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起来的、混合着金属碎屑的沙子,撒向旁边那台柴油机的进气滤网方向,然后转身就想往人堆里钻!
“拿下!”老张头怒吼一声。
早已接到信号的卫兵如猛虎般扑上,瞬间将试图反抗的巴根死死按在地上。周围的劳役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搜身!”闻讯赶来的卫队长厉声道。
从巴根贴身的衣物里,搜出了几小包不同种类的磨料和腐蚀性粉末,都用油纸包得严实。显然,他的任务就是利用劳役身份,对关键设备进行缓慢而隐蔽的破坏,积少成多,最终导致整个工坊运行瘫痪。
消息立刻报到了蓝玉和林奇那里。
蓝玉亲临现场,看着那几包搜出来的“证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下作,竟真的将手伸到了工坊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