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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冬试落幕与归乡的站台(1 / 2)

期末考试的脚步,终究是踩着日历上一个个被红圈标记的日子,无可阻挡地到来了。校园里最后一丝属于日常学习的松散气息也被彻底涤荡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几乎可以触摸到的凝重。公告栏里贴满了考场安排和考试纪律,学生们行色匆匆,脸上大多带着睡眠不足的疲惫和临考前的亢奋,腋下夹着或怀里抱着最后的复习资料,嘴里还念念有词,仿佛要将最后一点知识榨取出来,塞进即将接受检验的大脑。

吴普同置身于这股洪流之中,心态却异乎寻常地平静,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沉稳的“轻松”。这种轻松,并非源于懈怠或自信爆棚,而是建立在过去一个月近乎苦行僧般系统复习的基础之上。当他坐在《动物营养学》的考场里,展开散发着油墨清香的试卷时,目光扫过那些名词解释、选择题、简答题和论述题,心里便有了底。那些题目,仿佛是他精心饲养熟识的家畜,此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列队接受检阅。名词解释,是他清晨在寒风中反复背诵过的概念;选择题的选项,是他用不同颜色笔在笔记上标注过的易混淆点;简答题的框架,是他每晚在脑海里反复搭建的知识结构;而论述题所涉及的综合分析,也正是他紧扣教材、力求融会贯通所重点准备的方向。

笔尖在答题纸上沙沙作响,流畅而稳定。他不需要过多地停顿思考,那些经过反复锤炼的知识点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在他思维的调遣下有序地奔赴纸面。偶尔遇到一两个需要斟酌的题目,他也会微微蹙眉,但很快便能从构建好的知识网络中找到相关的线索,组织起严谨的答案。监考老师在过道间无声地巡视,窗外是灰白色的、压抑的天空,但吴普同的内心却是一片澄明。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将汗水转化为墨水的踏实,一种对自我努力的确信。当交卷的铃声响起,他平静地放下笔,仔细检查了一遍姓名和学号,将试卷平整地放在桌角,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室外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专业课的战役,算是顺利拿下了。

然而,这种沉稳的“轻松感”,在仅仅几天后面对英语四级考试时,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的、熟悉的忐忑与没底。

尽管这一整个学期,尤其是最后这一个多月,他将超过一半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英语上,那个冰冷的“大脑袋”电脑机房见证了他无数个夜晚与听力模拟题的搏斗,那本厚厚的词汇手册几乎被他翻烂,大量的模拟题和真题被他反复咀嚼、分析……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英语,始终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底子太薄了,高中时代缺失的系统训练和语言环境,不是靠这短短几个月的恶补就能完全弥补的。那种对语言的天然语感,对复杂句式结构的瞬间解析能力,对海量词汇的娴熟运用,都需要更长年累月的积累和浸润。他知道自己进步了,但进步了多少?能否足以跨越那条及格线?他心里完全没底。

四级考试那天,天气格外阴冷,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也承载着无数考生沉甸甸的忧虑。考场设在一号教学楼,气氛比期末专业考试更加肃穆。入口处有老师严格核对准考证和身份证,金属探测仪在身上扫过,一切与考试无关的物品都被要求放在指定区域。教室里,桌椅被拉开的距离更大,每个考生都像一个被隔离的孤岛。吴普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手心因为紧张而有些潮湿、冰凉。他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但收效甚微。

考试铃声如同审判的钟声,骤然敲响。

第一部分就是听力。耳机里传来试音声,吴普同仔细调整着音量,确保清晰。然而,当正式的对话和短文开始播放时,他发现自己之前模拟考试时出现的问题,在真实的考场上被放大了。由于神经高度紧张,那些原本在练习时勉强能听清的语速和连读,此刻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说话者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噪音,一个个单词像是调皮的水珠,从他紧绷的听觉神经上滑落,无法串联成有意义的溪流。他努力地捕捉着关键词,试图通过上下文猜测,但大脑似乎因为紧张而有些僵化。将近一半的对话内容,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天书,只能根据偶尔捕捉到的只言片语和选项本身,进行近乎赌博式的猜测。“大概是A吧?”“c听起来好像也沾点边?”……他机械地在答题卡上涂着选项,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仿佛已经看到了大片红色叉号在眼前飞舞。运气,在此刻成了他唯一的寄托,这感觉糟糕透了。

听力部分结束,摘下耳机时,吴普同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小片。他强迫自己不再回想那糟糕的听力,将注意力转移到接下来的阅读部分。然而,阅读同样不容乐观。文章题材多样,涉及科技、社会、文化等多个领域,生词的出现频率远超他的预期。很多关键性的词汇如同拦路虎,阻碍着他理解文章的脉络和细节。他只能依靠词根词缀连蒙带猜,或者跳过生词试图把握整体意思,但这无疑大大降低了阅读速度和答题的准确率。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手心不断冒汗,几乎要握不住笔。那些在模拟题中总结出的“技巧”和“规律”,在绝对的语言能力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词汇量还是不够啊……”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反复刺穿着他本就脆弱的信心。

最后的写作部分,或许是唯一让他感到些许安慰的环节。题目要求写一篇关于“信息时代利与弊”的短文。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必须稳住。他放弃了使用任何复杂或不确定的高级词汇和句型,完全采用最基础、最保证准确的词汇和语法结构。他在草稿纸上快速列了一个简单的提纲,然后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将文章誊写到答题纸上。他写得很慢,力求每一个单词拼写正确,每一个句子结构完整。他知道这篇文章可能毫无文采可言,可能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但此刻,“准确”和“完整”是他唯一追求的目标。当他在规定时间内写完最后一个单词,放下笔时,竟感到一种虚脱般的疲惫。

交卷铃声再次响起,宣告了这场煎熬的结束。吴普同随着沉默的人流走出考场,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无法去回忆和评估自己刚才的表现。天空依旧阴沉,寒风刮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一种从高度紧张状态中松懈下来的麻木和深深的无力感。

两项大考完毕,意味着学期的正式终结。几乎是在四级考试结束的当天下午,校园里就迅速掀起了一股离校返乡的狂潮。宿舍楼里前所未有的喧闹起来,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咕噜声、同学们的告别声、欢笑声、以及因为收拾东西而发出的各种碰撞声响成一片。

316宿舍也不例外。康大伟最早收拾好行李,他作为班长,还需要去辅导员那里交接一些最后的工作,临走前和每个人都打了声招呼,约定开学再见。梁天赋的床铺几乎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他的很多个人物品早已搬去了校外的出租屋,他只是回来象征性地拿了几件东西,脸上带着一种与宿舍氛围格格不入的疏离和匆忙,很快就消失了。

李学家则在进行他离校前最后一次极其细致的整理和清扫,他将自己的床铺用旧床单仔细盖好,书桌擦得一尘不染,仿佛要将一切定格在完美的状态,直到下次归来。张卫平依旧是那个最沉默的,他默默地捆扎好自己简单的行李,一个半旧的牛仔包就是他的全部家当,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吴普同也开始了自己的收拾。他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书本和几件换洗衣物。在收拾的间隙,他不由得想起了马雪艳。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是不是也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他们会怎么告别?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再见”,还是……他知道女生不能进男生宿舍,那么,他们还会有机会在离校前说上话吗?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宿舍楼下的传呼喇叭突然响了起来,管宿舍的大爷用带着浓重保定口音的普通话喊道:“316!吴普同!楼下有人找!”

吴普同心里猛地一跳,一种预感袭上心头。他应了一声,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因为收拾行李而有些凌乱的衣领,快步跑下楼。

宿舍楼门口,寒风吹拂,拖着行李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就在门旁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马雪艳穿着一件半旧的红色棉服,围着一条灰色的毛线围巾,依旧扎着那条简单的马尾辫,脸颊和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她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似乎在抵御着寒风,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