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批注比遗嘱更狠(1 / 2)

夜风穿廊,吹得七王府檐下铜铃轻响。

萧澈指尖夹着一枚黑子,缓缓落在棋盘一角,发出清脆一响。

“放出去。”他声音很轻,像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怀瑾站在书案前,眉头微皱:“殿下,谢少卿此刻正被围在那处废宅,若东宫动了杀心——”

“那就让他们更怕。”萧澈抬眼,眸光如刃,“我说的是‘遗言’,不是证据。死人说的话,才最吓人。”

他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李玄的批注是刀,但他要让这把刀先变成梦魇,在宫墙之内悄然蔓延。

消息如烟,一夜之间渗入深宫。

先是内廷几个低等太监私语,继而传到嫔妃耳中,最终,连皇帝寝殿的烛火都为之动摇。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升腾,却压不住帝王眉宇间的躁动。

他盯着跪伏在地的老太监,声音低沉:“李玄……当真死了?”

太监额头贴地,颤声道:“回陛下,当年坠崖搜救三日,尸骨无存,钦天监定为大凶之兆,按例……已报殁。”

“按例?”皇帝冷笑,“可有目击?可有验尸?可有抚恤其家?”

太监语塞。

窗外更深露重,帝王背手立于屏风前,目光落在一幅泛黄的地图上——那是庆元年间北境防线图,而李玄,正是当年镇守北疆的兵部侍郎,也是唯一敢当面劝谏先帝“不可废长立幼”的大臣。

三十年前那一场大火,烧毁了静思院,也烧没了所有关于李玄的官方记载。

可如今,有人翻出了灰烬下的字迹。

与此同时,苏锦黎坐在灯下,手中镊子轻轻夹起一页薄纸,覆在残破的《春秋左传》批注之上。

这是她用特制药水与细绢拓印而成的复制品,字迹清晰如生。

她将每一份副本仔细封入檀木匣,又从袖中取出一小片焦黑木片——那是昨日派人潜入旧址时,从地下密室墙角撬下的静思院残梁。

“火种未熄。”她低声念道,将木片夹进文件夹层。

第一份送往庆元大王府邸,第二份送至三位致仕阁老手中,最后一份,则托人悄悄递进了白马寺。

这些人年事已高,早已不涉政事,却是天下士林心中的道德标杆。

他们的沉默或发声,往往比朝堂喧嚣更具分量。

次日早朝,金殿肃立。

谢云归出列,手持一卷黄皮册子,声如洪钟:“臣启奏陛下:大理寺昨夜查得,三十载前静思院焚毁当日,原驻守太监刘德全曾在日录中记下‘李玄未死,押往别院’八字。然此后该记录便莫名消失,家属亦从未领取半分抚恤!”

满殿哗然。

刘德全脸色骤变,急忙上前:“老奴……老奴记不清了,当年混乱,许是误记……”

“误记?”谢云归冷笑着展开另一份抄本,“那为何刑部档案库中,仍存有您亲笔签收‘囚犯转运令’的副档?上面赫然写着:‘李玄,禁足,终身不得见光’!”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此时,林砚舟缓步上前,手中捧着那页批注拓本,朗声诵读:

“立子以贤,则天下归心;立子以序,则宗庙安宁。今舍长取幼,恐开祸端。”

一字一句,如钟鸣谷响。

这是李玄当年写在先帝奏折旁的谏言,曾被斥为“离经叛道”,如今却被一个废宅里的残书重新带回人间。

殿中寂静如死。

有人开始回想:当年太子为何突然得宠?

次皇子萧衡为何暴病身亡?

李玄为何一夜之间被定为“逆臣”?

静思院的大火,究竟是意外,还是灭口?

质疑如藤蔓攀上高墙,无声滋长。

当晚,宫门紧闭。

皇帝独坐偏殿,面前摊着一份内报——上面写着七王府放出的消息原文:“匿名信提及两代帝王家丑,牵涉先帝继位合法性及现任储君正统”。

他手指微微发抖。

李玄若没死,就意味着当年的一切安排都是谎言;而那批注中的“弑弟者终将失国”,更是直指他的父亲——那位坐上龙椅不到三年便暴毙的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