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永夜钟响的那一下(1 / 2)

紫宸殿前,天光未明。

铜龟日晷的影子斜斜切在青石阶上,程砚秋立于其下,手中测影尺笔直朝天。

晨风拂过她鬓边白发,衣袍猎猎,却纹丝不动。

这柄尺本不该由她执掌——钦天监正卿空悬三年,按制不得私用礼器。

可她今日穿的是十年前旧袍,佩的是先帝亲赐玉带,仿佛时光倒流,只为这一刻正名。

守门太监低声呵斥:“还不退下!陛下未曾召见,岂容你在此僭越?”

她不答,目光只落在那道缓缓移动的日影上。

脚步声传来,谢云归缓步而至,官服未整,似从值房匆匆赶来。

他看了眼程砚秋,又看向太监,声音不高却稳:“她若不动,便由她站。钦天监所候者,非君王之面,乃天光之正。”

太监一怔,还想开口,却被谢云归一眼制止。

“你可知昨夜地宫启仪时,水运浑象带动星图拓印,共转九百六十周?十年积弊,一夕厘清。她呈上的不只是星图,是天道运行的铁证。”谢云归低声,“现在,她在等一个回应。”

消息传入内廷时,皇帝正独坐偏殿,手捧一卷泛黄古籍——《观象录》,先帝临终亲授,唯有重大天变方可开启。

他翻至最后一页,指尖停在一行小字上:

“永夜钟鸣则问罪南郊。”

那一瞬,殿外忽有微不可察的震颤,像是地底传来一声轻叹。

皇帝手指微颤,茶盏边缘溢出一圈涟漪。

他没有下令召见程砚秋,也没有让人驱赶。

只是命人将《观象录》重新锁进金匮,口中喃喃:“天意……真的动了?”

与此同时,七王府中,苏锦黎已彻夜未眠。

沈怀瑾带回的报时记录摊满案头。

自先帝驾崩以来,永夜钟从未响动,连三大节庆皆无声无息,形同虚设。

然而就在昨夜子时三刻,监察司密档记载:钟体内部青铜舌出现0.3寸摆幅。

不足发声,却足以触动机关联动的玉磬丝线。

“不是人为。”苏锦黎指尖轻点图纸,“是共振。”

她起身走向沙盘模型——那是萧澈命人依宫城地脉绘制的地底结构图。

水运浑象埋设于钦天监地宫深处,以水银为引,昼夜运转,校准星轨。

而永夜钟基座,恰与同一岩层相连。

“仪器启动,震动传导,频率吻合……”她低语,“就像琴弦相和,一声轻震,千里共鸣。”

萧澈倚在窗边,咳了几声,唇角带血也不在意。

他听着她的推演,眸色渐深。

“所以,不是我们在揭发真相。”他轻笑,“是我们唤醒了它。”

苏锦黎望向窗外漆黑夜空,忽然觉得寒意刺骨。

他们原以为是在布局,实则不过是顺应某种更古老、更沉默的力量。

天不能言,却借机括之声示警;神不显灵,却以星图与钟鸣为证。

“天不能言,可借你我之手成其声。”她低声说。

萧澈看着她,久久未语。而后,他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封入漆匣。

次日深夜,刑部大牢深处,赵九龄悄然走入审讯室。

两名火奴被单独关押已久,精神萎靡。

他并不审问,只递上两份供状,语气平淡:“改几个字,保你们家人活命。”

一人颤抖着签字,另一人在看到“李先生之令”四字时猛地抬头:“可是……我们明明说的是裴大人……”

“现在不是了。”赵九龄收起笔录,目光冷峻,“记住,火起前夜,有人持东宫印信入冷宫,说‘钟响即焚’。这话,你们早就该招了。”

他走出牢房,将供状交予沈怀瑾。

对方皱眉:“真要这么做?一旦被识破,便是构陷之罪。”

“不会被识破。”黑暗中传来萧澈的声音。

他披着斗篷走来,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如刀,“因为我们留了破绽——足够让东宫相信,这是真的,却又急于掩盖。”

他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裴文昭不怕证据,怕的是‘李先生’不再信任他。只要他以为自己被抛弃,就会反扑。”

沈怀瑾默然点头,随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