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钦天监北库的石缝,发出低沉呜咽。
程砚秋站在那扇尘封已久的石门前,指尖轻触锁孔,冰凉如铁。
她取出纸条上标注的铜钥——那是二十年前一位老监正临终前塞进她手中的遗物,当时只说:“若天道蒙尘,便开此门。”她一直不解其意,直到昨夜双星错位,天象异动,她才终于明白,这一日,终究来了。
石门缓缓开启,一股陈腐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点燃火折,顺着石阶一步步下行,足音在幽深通道中回荡,仿佛踏在时间的脊背上。
三十步后,眼前豁然开阔。
一座封闭石室静静矗立于地下,中央一台青铜浑天仪巍然不动,表面刻满星宿轨迹与干支历法。
最令人惊骇的是,它的齿轮仍在微弱转动,水银在细管中缓缓流动,驱动着上方铜盘自行记录星辰位置。
这是活的历书。
程砚秋屏息走近,发现仪器旁有一具压印装置,每隔十日便会将当夜星图压入铜版。
她翻出最近一块铜印——正是三年前静思院火灾当晚的记录。
火星不在心宿。
她瞳孔骤缩。
这意味着“荧惑守心”根本是伪造的天象!
而更关键的是,在星图边缘,一行极小的刻字赫然入目:“寅时三刻,钟鸣非时。”
宫中主更钟,只能由司辰司依律敲击。
非时鸣钟,等同扰乱国本。
谁敢?
谁又能?
她立刻意识到,这不仅是天象之伪证,更是时间系统被人为操控的确凿证据。
有人借改钟乱时,制造天罚假象,再以“天命归太子”为由,逼先帝易储。
她迅速拓下铜印文,又从暗格取出一枚微型铜符——这是钦天监秘传信物,唯有传递至亲信手中才不致泄密。
她唤来一名心腹小吏,命其扮作送炭仆役,将铜符藏入送往七王府药材包夹层。
消息送出,她吹灭灯火,悄然返回地面。石门闭合,如同从未开启。
同一时刻,七王府西厢书房,苏锦黎正对着烛火拆开药包。
她的手指停在夹层处,轻轻一抠,取出那枚冰冷铜符。
她在现代学过密码学,一眼便看出纹路上的凹凸并非装饰——而是数字编码。
对照早前搜集的情报,很快破译出一组坐标:刑部档案库,丙字七排九柜。
她没有迟疑,立刻修书一封,交由暗线送往刑部。
子时三刻,沈知节佝偻着背,提灯走入空无一人的档案库。
这位老吏三十年未升迁,却记得每一份卷宗的归档路径。
他找到对应柜格,翻开一本《火灾初勘流水簿》,指尖忽然触到异样。
抽出来一看,薄册背后竟夹着一张泛黄验尸单。
死者肺部无烟尘。
死因:颅骨碎裂,颈动脉割裂。
不是烧死,是谋杀后纵火毁尸!
苏锦黎接到消息时,窗外已泛鱼肚白。
她握紧纸页,指节发白。
原来当年静思院十二名宫人,并非死于意外取暖失火,而是被人一一击杀,再布置成事故现场。
所谓“天降警示”,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清洗。
她立刻命人通报萧澈。
半个时辰后,七王府地牢深处,赵九龄蹲在一囚犯面前,手中摊开那份验尸单复印件。
“你叫张三儿,原是东宫火班杂役,三年前腊月二十七夜里当值地龙灶。你说你是失手引燃油毡,可现在我告诉你——那晚根本没人取暖,灶温不足四成。”赵九龄声音低沉,“你们,是被人指使放火的。”
另一名嫌犯猛然抬头,脸色煞白。
赵九龄继续道:“更巧的是,钟楼那晚多敲了一响,打乱了全宫巡防节奏。而你兄弟,就在那一夜被调离岗位。你说,是谁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