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眼,带着山野间特有的草木腥气,灼烤着陈默湿透的衣衫。他瘫倒在寒潭边的草丛里,像一条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肺叶火辣辣地疼。冰冷的潭水与温暖的阳光交织,带来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逃出来了……真的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洞穴里逃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麻木的神经,但很快,更现实、更冰冷的问题,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这里是哪里?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个被陡峭山峰环抱的幽深山谷,人迹罕至。寒潭的水源自山崖缝隙,流向未知的密林深处。四周是参天古木和茂密的灌木,鸟鸣啁啾,却更衬出环境的原始和荒凉。玄玦师伯竹简上提到的“野人岭北麓”,他毫无概念。这意味着,他彻底迷失在了这片茫茫大山之中。
伤势、饥饿、干渴,如同三把锉刀,继续无情地切割着他残存的生命力。左腿的伤口经过潭水浸泡,肿胀发白,边缘泛起不祥的死肉颜色,阵阵抽痛提醒着他,死亡并未远离。胃袋空空如也,痉挛着发出抗议。嗓子干得冒烟,刚才的潭水只能缓解片刻。
希望之后,是更深沉的绝望。逃出了绝地,却陷入了更大的荒野困境。没有食物,没有药品,没有方向,甚至没有一丝人烟的气息。他还能撑多久?
不!不能放弃!
玄玦师伯用生命留下的生路,不是让他死在这里的!怀里的“清明印”和镇煞钱传来的温热,是支撑他意志的最后火种。他必须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环境。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口和寻找食物水源。
他撕下内衣上最后一点相对干净的布条,蘸着潭水,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脓血混着污水流下,露出里面红肿溃烂的皮肉,看得他心惊肉跳。没有药,他只能将“清明印”再次贴在伤处附近,依靠那丝清凉中带着暖意的气息勉强压制痛楚和延缓恶化,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食物是更大的难题。他不敢随意采摘不认识的野果和菌类,老蛊婆和韩郎中的教训让他对陌生植物充满恐惧。他在潭边浅水处摸索,幸运地抓到几只反应迟钝的小虾和几条泥鳅,也顾不得腥味,活生生地吞了下去。又找到一种记忆中无毒的蕨菜,苦涩地咀嚼着。这点东西,杯水车薪。
夜幕迅速降临。山谷里的温度骤降,寒风如同刀子,刮过他单薄的衣衫。他找到一处岩石凹陷处,蜷缩进去,收集了一些干草盖在身上,依旧冻得瑟瑟发抖。黑暗中,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近处是虫鸣窸窣,每一丝声响都让他心惊胆战。他紧握“清明印”,一夜不敢合眼,生怕在睡梦中被什么东西拖走。
第二天,情况更加糟糕。伤口开始散发异味,头晕眼花的症状加剧,显然是感染和虚弱在加重。他挣扎着沿溪流向下游走,希望找到出路或人烟。密林难行,荆棘遍布,每走一步都耗尽他残存的力气。他像一头濒死的幼兽,在荒野中艰难跋涉,依靠着溪水、偶尔找到的野果和坚韧的求生意志苦苦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