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闪烁……
正在衰弱!
光芒每一次亮起,都比前一次更加暗淡,间隔亦拉得越发漫长!
如同一个耗尽生命精华的巨灵,心跳正在一点点放缓……走向终点永恒的沉寂!
“星……陨之兆……”李玄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因洞悉了可怕真相而颤抖,又因确认而冰冷。清微子——宇文太一那张癫狂而自信的脸再次浮现眼前。磁极谷的磁极之力在衰减,一个甲子轮转的衰弱期迫在眉睫!这定星盘的死寂指向与濒死星辰的同调黯淡,无疑就是最触目惊心的注脚!它们指向的,是磁极谷无可挽回的衰弱!那里,正是磁极能量流失的源头!如同心脏被刺穿后的血流奔涌处!
而更奇诡的是,那本应沉寂、象征外力侵夺的星纹烙印,竟与天地星辰的崩坏产生同频呼应!这股力量非但没有在磁极衰弱中沉寂,反而成为黑暗迷途中的指向标!命运何其讽刺,又何其严厉!
李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被寒意冻得发白。但他却用力抬起头,目光穿过沐青璃惊讶而凝重的眼神,投向那个被星纹烙印与定星盘共同锁死的方位。额心的灼热如同熔炉印记,虽带给他巨大的消耗与痛苦,却又是在绝望深渊里唯一握在手中的、滚烫的钥匙!通往最终战场——磁极谷的钥匙!那里不仅有宇文太一和他那将天地翻转的疯狂仪式,更有他李玄在生死轮转中领悟的星罡之路的起点!抑或是终点!一切的纠缠与因果,都将在此清算!
希望与毁灭的阴影,如同冰与火的巨蛇,在此刻史无前例地、紧密缠绕在一起!
“那个方向……”沐青璃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某种面对天地伟力冲击的敬畏与凝重。她顺着李玄的目光与那冥冥中的指引望去。在视线的极限,远眺西北天际,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揉捏、扭曲,透出沉郁不祥的暗影。更为诡异的是,在那片深沉的云影之后,似乎正有极其微弱的、如垂死巨兽呼吸般的绿色光带,在稀薄的云隙深处若有若无地痉挛、抽搐着。它并非绚丽璀璨的极光,而是浑浊、冰冷、断续闪烁的濒死辉光!那是高纬度地磁因本源震荡发生极端紊乱所产生的异象,却微弱得如同……这片大地临终前的痉挛!
“那里……一定就是磁极谷所在。”沐青璃的声线紧绷如弦。极光如同深渊巨眼的余光,隔着无数风雪遥望着他们,“宇文太一……就在那里,最后的血肉祭坛之上。”死亡的气息与终结的战场,从未如此清晰地呈现于感知之中。
李玄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冰寒如同无数细针扎进肺泡,带来尖锐的痛楚,却也强行刺破了笼罩在精神世界里的重重迷雾。额际滚烫的星纹如烙印灼烧,体内干涸的经脉剧痛阵阵袭来,但一股更强大、由责任与道悟淬炼而成的意志如淬火的精钢般从意识深处擎起。他用尚能活动的手臂猛地抵住冰冷的岩石,腰腿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剧烈抽搐,冷汗再次浸透了破败的内衫。他咬碎牙关,牙龈渗出铁锈味的鲜血,硬生生地将自己这具濒临散架的枯槁身体,如同破船强行逆流般——一点一点地拽离了依靠的岩壁,终于站稳!身体摇摇欲坠,全靠钢铁意志在支撑这朽败的躯壳!
他的目光,越过沐青璃写满担忧却已无半点劝阻神情的面庞,牢牢钉死在那天地交界的暗绿光晕所标识的远方!那眼神是淬炼过的纯粹钢刃,斩断了一切退缩、侥幸与迷雾!
“走吧。”声音依旧嘶哑虚弱,甚至被寒风吹拂得瞬间飘散。但这短短的两个字,却仿佛由无数个血肉代价、无数个“必须”凝结而成。其中蕴含的千钧决断力,重重砸在沐青璃心弦之上!
沐青璃静静看着他眼中那道斩断了过往混沌、如出鞘古剑般冰冷又滚烫的锐光,深深吸入了最后一丝犹豫的空气,将那犹豫彻底熔炼成同行的燃料!她紧握着残剑的掌心猛然收紧,断刃在她手中如同回应主人一般,再次传出那奇异而坚定的嗡鸣!那是剑魂沉寂后的一丝本能悸动,是对赴死的应允!
她将那柄曾经辉煌的残断神兵再次执于胸前,让它成为这艰难行旅中不可或缺的支点。随即毫不犹豫地,用肩膀再次撑起李玄大半倚靠的沉重身躯,左手牢牢揽紧他的腰肋。两人便如同两株被冰雪重压、枝叶交缠却根系相系的劲松,互相汲取着对抗天地严酷的最后一丝暖意与力量。他们再次迈开脚步,顶着灌入骨髓的凛冽寒流,一步,接着一步,踏着没过小腿的深雪,朝着星纹烙印灼热指向、北定星盘垂死映照、以及远天诡谲暗淡绿光的西方偏北方向——那名为磁极谷的命运熔炉,顽强前行!
身后,是他们刚刚爬出的、深不可测的白色坟冢。
身前,是幽邃莫测、吞噬一切的深渊之口。
星纹既指引其路,哪怕万劫加身——亦当九死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