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如潮水般涌入谷口,映得葬灯谷的岩壁一片赤红,仿佛整座山谷都在流血。
三千禁军踏着铁靴推进,铠甲相撞之声如雷鸣滚过冻土,每一步都震得碎石坠落悬崖。
阵前那“镇魂铁网”被数十名力士高举而入,玄铁网格在火光下泛着幽紫寒芒,摄魂符纸猎猎作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诅咒。
萧玄策立于军阵最前方,玄色龙袍裹身,眉眼冷峻如霜刃。
他手中那枚残玉半片竟在靠近祖灯阵时剧烈发烫,与沈青梧怀中玉锁遥遥共鸣,发出低沉嗡鸣,如同血脉深处的呼唤。
这声音不止传入耳中,更直刺神魂——三十六盏刚刚复燃的魂灯忽明忽暗,火焰扭曲颤抖,似在抗拒某种不可违逆的力量。
“拿下沈氏。”他终于开口,声如刀锋划过冰面,“取灯契归宫,违令者——斩。”
话音未落,天地骤变。
九十九盏环绕祖灯猛然调转方向,火舌轰然腾起,交织成一道赤焰屏障,宛如银龙盘旋升空,将整个禁军大军隔绝在外。
热浪扑面而来,前排士兵纷纷后退,盾牌焦黑卷边,连镇魂铁网上的符纸都开始自燃,化作灰烬飘散。
沈青梧立于火幕之后,白发如雪狂舞,衣袍早已破碎不堪,边缘被血浸透又冻硬,随风裂成条状,像一面残破的战旗。
她右腕已被自己割开,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条细流,蜿蜒流向祖灯阵心。
她抬眸望向萧玄策,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
“你要的是灯?”她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穿透烈焰,“可灯不认主——只认命。”
烬娘踉跄后退两步,望着那团由亲妹之血点燃的银焰,喉咙像是被千斤巨石堵住。
三十年前,她亲手熄灭了妹妹沈明兰的命灯,以为那是解脱;可今夜,那火焰不仅重燃,还烧穿了她一生逃避的谎言。
她忽然笑了,眼角淌下血泪。
“我烧过!我恨过!”她嘶吼着,一把抓起断灯残骸,猛地刺入自己左肩!
鲜血喷涌而出,顺着断裂的灯杆流淌而下,滴落在一盏边缘即将熄灭的边灯上。
火苗微颤。
忽地——跳动了一下。
再一下。
微弱却坚定,像是死寂中响起的第一声心跳。
听焰昏厥在地,双耳焦黑如炭,唇间却喃喃吐出几个字:“血亲双燃……灯脉有救了……”
小烬的残魂悄然浮现,跪伏于地,额头轻触冰冷石面,声音虚弱却庄重:“承愿芯已启,唯有双命同祭,方可稳灯三年。”
沈青梧闭了闭眼。
眼前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模样——那个躺在枯草堆里的女人,瘦弱如纸,却对她笑着,用尽最后一口气说:“活下去……替我看着那盏灯。”
她缓缓睁开眼,走向另一侧尚未点燃的祖灯座。
刀光一闪,右腕深可见骨。
鲜血汩汩流入干涸的灯槽,与烬娘洒下的血流交汇,顺地脉纹路奔涌而去。
刹那间,整座葬灯谷剧烈震动,山体轰鸣,尘土飞扬。
原本熄灭的九百六十三盏魂灯中,竟有七十二盏幽幽复燃,银焰摇曳,如同亡者睁开了眼睛。
空中,六只银蝶盘旋绕行三周,羽翼边缘开始剥落金屑,如星雨洒落。
那是她心渊之音的具象,是魂魄燃烧的代价正在侵蚀她的本源。
但她没有停下。
风卷起她的白发,露出额角一道正缓缓裂开的血痕——那是命火将熄的征兆,灵魂已经开始崩解。
远处,萧玄策站在火海之外,脸色阴沉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