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魏元,二十七岁,前年刚从顶尖学府青大法律系硕士毕业,去年通过选调生考试进入济州市委办公室综合二科工作,目前是副科级。
他身材高瘦,戴着副黑框眼镜,面容清俊,平时话不多,总是埋首于成堆的文件材料之中,显得有些安静,甚至有些木讷。
因为工作年限短,资历浅,他所在的综合二科主要负责农业农村、政法口线的联系协调,相对于直接服务书记的综合一科,算是“边缘”部门。
因此,在这场围绕“第一秘”职位的激烈角逐中,他仿佛是一个彻底的局外人,没有人会认为他这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年轻人有资格参与竞争,他自己也似乎毫无此念。
当同事们或兴奋、或焦虑地议论着谁可能上位时,他只是默默地在自己的工位上,仔细校对着一份关于全市乡村治理试点的汇报材料;当有人刻意在走廊里高声谈论,以期引起可能路过的领导注意时,他正抱着一摞档案穿过走廊,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当夜晚不少办公室依旧亮着灯,有人“废寝忘食”地加班表现时,他通常按时下班,但回到租住的公寓后,却会拿出专业书籍继续研读。
他不参与任何讨论,不站队,不献媚,只是尽职尽责地完成手头的工作,性格里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清高和专注,似乎对那些蝇营狗苟的算计毫无兴趣,也或者说,是不屑,这种超然的态度,在当下环境中,反而让他显得有些孤立,但也因此避免了许多是非。
这天晚上,郑开叶在办公室处理完一批积压的文件,感到有些疲惫,颈椎也隐隐发酸。他看看表,已近晚上十点,大楼里安静了许多,但仍有几间办公室亮着灯——那是些正在“努力表现”的人。
他揉揉眉心,决定下楼走走,透透气,也让高速运转的大脑稍事休息,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走出办公室,乘电梯下楼,来到了市委大院。
初春的夜晚,空气中还带着几分凉意,但已能闻到泥土和植物萌发的气息,大院里的路灯发出昏黄柔和的光,树木投下斑驳的暗影,四周十分静谧,与白天的庄严肃穆相比,别有一番宁静韵味。
郑开叶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沿着鹅卵石小径慢慢踱步,思绪却并未停歇,仍在思考着白天看的那些材料:济州的产业结构、财政状况、区县发展不平衡、几个重大项目的推进难题……千头万绪,如同乱麻,需要他尽快理清,找到那个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线头。
他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院靠近后院宿舍区的一片小竹林旁,忽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抑扬顿挫的诵读声,用的是英语,发音标准,语调流畅,似乎在背诵什么法律条文或经典判例。
郑开叶微微一怔,循声望去,只见竹林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清瘦的年轻人,正就着路灯的光芒,低头看着膝上的一本厚书,低声诵读着,神情十分专注,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看那年轻人的侧脸和穿着,应该是大楼里的工作人员,郑开叶没有立刻打扰,而是驻足听了一会儿。年轻人背诵的是漂亮国宪法中的某个着名条款,并夹杂着自己的理解和评论,思路清晰,法理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