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立峰的语气不容商量,带着一种家长式的霸道和不容置疑的关心。
郑开叶看着那份文件,又看了看栗立峰眉宇间同样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那份深切的关怀,一股复杂的暖流终于冲破了疲惫筑起的堤防。
他不再坚持,轻轻拿起那份《强制休假通知》,指尖拂过冰冷的纸张,低声应道:“好,听师兄的。”
首都的寒风,带着一种与花都截然不同的凛冽干燥,像无数细小的冰针,轻易穿透了厚实的大衣,直往骨头缝里钻,郑开叶裹紧了衣领,走出机舱的刹那,这股熟悉的北地寒意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也让他身体里那根绷了太久的弦,终于松弛了第一道缝隙。
郑开叶推开那扇厚重的枣木院门时,清冽的寒气裹挟着午夜过后的万籁俱寂扑面而来,门轴发出极轻微的“吱呀”一声,在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四合院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是凌晨三点十分,首都的冬夜,冷得像一块捂不热的铁,北风卷过院墙,刮在脸上有细微的刺疼感。
天空是一种沉郁的墨蓝色,一轮冷月斜斜挂在中天,清辉如霜,无声地洒满小小的庭院,那光映在平整的青砖地上,反射出幽冷的、金属般的光泽。
院子里那棵老石榴树的枝桠光秃秃的,嶙峋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幅凝固的、沉默的水墨画。
屋里没有一丝灯光透出,整座宅子沉睡着,带着一种郑开叶熟悉又陌生的静谧,只有廊檐下,几盏小小的、旧式的纸灯笼在冷风中微微晃动,里面的灯泡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晕,是这片寂静深夜里唯一温存的标识。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用最小的动作幅度关上院门,再轻轻落上门闩。
金属碰撞的微响在寂静里异常突兀,他下意识地停住动作,侧耳倾听。
屋内依旧毫无声息。
他这才脱下沾染了旅途尘埃和寒气的深色大衣,动作极轻地挂在门廊的衣架上。
疲惫像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在骨头缝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胛深处酸胀的肌肉,三百个昼夜在花都风暴中心的高速旋转,身体早已习惯了透支和紧绷,此刻骤然停下,被师兄栗立峰近乎粗暴地塞回这方小小的、属于“郑开叶”而非“郑市长”的天地,一种难以言喻的虚空感和脱力感骤然袭来,混合着深沉的倦怠。
他换上摆在玄关的柔软棉拖鞋,脚步无声地踏过冰凉的石板地,穿过小小的庭院,走向正屋。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黄铜门环时,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了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
客厅里没有一丝光亮,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只有那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如轻纱般洒在地上,勉强勾勒出家具的模糊轮廓,那轮廓若隐若现,让人在黑暗中难以分辨出它们的真实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