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残躯之重(2 / 2)

在萨尔警惕目光的尽头,是伯瓦尔·弗塔根。铁壁公爵站在几步之外,巨大的战锤杵在地上,支撑着他沉重的身躯。他脸上惊怒交织的复杂神情尚未完全褪去,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现实冲击后的茫然和挣扎。他看着瓦里安臂弯中那具布满黑色裂痕、如同破碎瓷器般无声流淌着鲜血的躯体,又看向瓦里安那张写满决绝和守护意味的侧脸,嘴唇翕动着,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泰兰德抱着沉睡的安度因,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清冷的月光护罩笼罩着两人。她的目光在陈默身上短暂停留,那双看透漫长岁月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她怀中的安度因呼吸平稳,圣光之火稳定地燃烧着,仿佛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从未发生。这安稳,与陈默此刻的惨烈,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卡德加靠在断壁旁,断裂的埃提耶什法杖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老守护者灰败的脸上充满了巨大的疲惫,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地盯着陈默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黑色裂痕,以及裂痕深处偶尔闪过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余烬。他的眼神,充满了震撼、洞悉真相后的悚然,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

而更远处,阿莱克斯塔萨巨大的赤红龙躯无力地匍匐在焦土之上,生命烈焰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嘶鸣。她巨大的头颅低垂,金色的竖瞳半闭,显然已耗尽了所有力量。在她上空,那道被陈默以身为楔、强行弥合的空间裂隙,此刻化为一道横亘天际的巨大灰白“补丁”,散发着冰冷死寂的微光。它不再撕裂空间,不再涌出乱流,像一道丑陋却稳固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牺牲。

空间本身,依旧在细微地扭曲、波动。失去了阿莱克斯塔萨结界的庇护,战场废墟上空的景象如同高温下的热浪般晃动不定,细微的空间裂隙如同闪烁的黑色电弧,时隐时现,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细微嗡鸣。世界根基的震颤并未停止,只是被那道巨大的灰白“补丁”暂时稳定了最危险的伤口。

陈默躺在瓦里安钢铁般稳固的臂弯里,身体如同一个被摔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瓦罐。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伴随着全身黑色裂痕的轻微扩张,鲜血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渗出,浸染着瓦里安冰冷的臂甲和身下的碎石。那些裂痕深处,偶尔会有一丝极其黯淡的灰白光芒闪过,如同余烬中最后的火星,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巨大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铅水,灌满了他每一寸骨骼和灵魂,连转动眼球的力气都像是在搬动山岳。

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扫过萨尔紧绷的背影,扫过伯瓦尔挣扎的脸庞,扫过泰兰德怀中安稳的安度因,扫过卡德加专注的眼神,最后,落回到瓦里安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坚毅与复杂情绪的脸上。

瓦里安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的微弱波动。联盟的雄狮低下头,那双布满血丝、锐利依旧的眼睛,对上了陈默涣散的、几乎失去焦距的深棕色眼眸。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那双眼睛里,翻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儿子被救的感激、对眼前这具残躯惨烈状况的震骇、以及一种面对超越理解之存在的深深困惑和……沉重。他紧抿着干裂的嘴唇,托着陈默的手臂更加用力、更加稳定,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力量通过这冰冷的臂甲传递过去。

就在这时,萨尔低沉沙哑、带着巨大凝重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的平衡,如同闷雷滚过焦土:

“他体内的‘虚无’……并没有完全消失。”兽人酋长没有回头,毁灭之锤依旧低垂,警惕地感知着四周空间的细微波动,以及陈默身上散发出的、那令人心悸的灰白余烬气息。“那道裂隙是被堵住了……但代价……是把一部分‘洞’的力量……封在了他身体里?还是……他本身……”萨尔的声音艰涩,最终没有说出那个令人绝望的推测。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沉重的铁块,落在瓦里安臂弯中那具无声流淌着鲜血的残躯上,最终定格在陈默那张布满黑色裂痕、苍白如死的脸上。萨尔的眼神中,最后一丝并肩作战的情谊被巨大的责任和冰冷的审视覆盖,那声音沉重得如同在为世界敲响警钟:

“瓦里安……放下他。”

“我们必须知道……他究竟是拯救了艾泽拉斯的余烬……”

“还是……”

“我们亲手带回的……下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