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他用他那独有的、能逼死配音演员的单调语调宣布,仿佛在宣读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冗长无比的会议通知或者产品说明书。
教室里鸦雀无声,并非因为专注和期待,而是因为一种被无形力量压制住的、汹涌袭来的困意。
林小满努力瞪大了眼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睡意,集中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试图从教授那平稳无波的话里,捕捉到一些关于控制能力的真知灼见,或者至少是能听懂的、实用的只言片语。
杨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重眼镜,镜片在日光灯下反射出冰冷的白光,让人完全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神。他低头看着讲义,用那毫无波澜、堪比老旧文本朗读软件的语调,开始了他的念诵,直接跳过了任何形式的引言或开场白:
“能量粒子在亚以太层面的非标准波动率,及其与观察者意识的量子纠缠效应,共同决定了其宏观显化效应的斯克兰顿稳定性系数…”
林小满:“???”
什、什么粒子?什么层面?量子什么?什么系数?
一连串闻所未闻的、拗口至极的、高度抽象化和理论化的术语,如同冰冷的冰雹一样,劈头盖脸地砸向林小满,砸得他头晕眼花,脑仁发疼,刚刚建立起一点点的、关于异能的美好想象和知识体系雏形,瞬间崩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偷偷地、绝望地环顾四周。
前排那个戴U型枕的男生,脑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如同啄米的小鸡,频率稳定,显然已经进入了浅度睡眠。旁边的林月微,眼神更加空洞了,仿佛灵魂已经出窍,手里握着的笔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画着一个个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大的黑色漩涡。后排甚至传来了极其轻微、但节奏均匀悠长的鼾声,来源不明,但显然有人已经彻底投降。
杨教授对台下这“尸横遍野”的景象恍若未闻,或者说,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可能认为这才是听课的正确状态。他依旧平稳地、匀速地、毫无感情地念着讲义上的内容,声音不高不低,恰好维持在能清晰地传入耳朵、却又不会轻易惊扰睡眠的、完美的催眠频率。他拥有一种惊人的、堪称异能的天赋:无论多有趣、多神秘、多超自然、多引人遐想的话题和知识,一旦经过他的口,都会被瞬间剥离所有色彩、趣味和生命力,变得如同背诵圆周率后一千位或者化学元素周期表一样,绝对准确,却也绝对的索然无味。
“因此,基于上述假设,我们可以进一步推导出,个体异能场域的相位偏移量(ΔΦ)与精神聚焦度(Ψ)的对数函数呈负相关关系,其比例常量c需具体参考《星云异能年鉴》第三修订版的卡帕能量换算表附录b…”
林小满努力撑着眼皮,试图跟上教授那毫无停顿的念经节奏,却发现那些字单独拿出来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经过杨教授的嘴说出来,却如同最艰深晦涩的天书,左耳进右耳出,在大脑里留不下任何痕迹。笔记本上,他只机械地记下了几个零散的、不明所以的词汇和符号,后面跟着一大片茫然空白和下意识画出的无意义线条。
他仿佛能看到,那些原本代表着异能奥秘的、闪着璀璨金光、充满无限可能的活的知识,在即将通过杨教授的声带振动发声时,瞬间褪色、风干、被抽离了所有灵魂,变成了一堆灰扑扑的、干燥无比的、冰冷的知识粉末,然后被均匀地、持续地撒向整个教室,让每一个接触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昏昏欲睡,思维停滞。
这就是……期盼已久的开学第一课?这就是……通往控制那该死异能、摆脱社死命运的起点?
没有炫酷的高科技设备,没有玄妙深奥的传承功法,没有一个能点燃热血的环境。只有一个能把任何惊天动地的超自然秘闻都讲成最枯燥乏味的物理数学公式的老教授,和一黑板的、让人望而生畏、彻底失去学习欲望的理论公式和陌生术语。
巨大的心理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包裹了林小满。他想象中的热血高校异能大战、奇妙冒险、以及掌控力量的成长之路,还没正式开始,似乎就要在这堪比最强催眠曲的、单调平稳的讲课声中,被彻底埋葬、遗忘在知识的尘埃里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充满了幻灭和认命。他挣扎着,重新拿起笔,试图在那无边无际的、天书般的讲解中,艰难地捕捉一两个或许未来某天、在某种极端情况下能突然想起来、并有点用的关键词。尽管希望渺茫。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节奏带着点调侃的意味。他偷偷地、做贼般地掏出来,用书本遮挡着,快速瞥了一眼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两行精心设计过的小字: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广域、无差别学术催眠能量场。强度等级:史诗级。】
【选项A:启动防睡眠死亡震动模式?(可能引发教授关注)】
【选项b:需要本机帮你全程录音,然后转换成‘助眠白噪音:理论物理篇’晚上用?(推荐选择)】
林小满看着屏幕,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化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默默地把手机塞回了口袋,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看来,这条通往异能控制的道路,远比他想象的要……曲折、漫长,且“多元”得多。第一课,就给了他一个十足的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