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玉听到这话哼了一声,没回头,只硬邦邦地道:
“知道是惊扰就好!”
谢云归闻言指尖微微蜷缩,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半晌才道:
“臣并非存心。昨日心神不宁,加之……今日朝会,陛下提及青州之事,便滞留了一会。”
萧明玉终于转过头,眉头微蹙:
“青州?可是最近京中热议的黄河水患?”
大过年的,萧明玉时常能听小丫鬟们聊青州的灾患。
“嗯。”
谢云归颔首。
“去岁秋汛,黄河于青州段决堤,淹没三府十六县,灾民数十万,去岁冬日酷寒,冻饿死者甚众。如今开春,冰雪消融,恐生疫病。陛下……有意开春后,派我前往青州,总督赈灾防疫事宜。”
他语速平缓,将朝堂之上的决策娓娓道来,说到最后时还抬眼看萧明玉,似乎担心她不同意。
萧明玉听得认真,眼中光芒闪动。青州,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正是她所学所能派上大用场之地。
从前只想救一些小灾小病,赚点小钱,对社会有用就好。
没想到事到如今,她那半吊子功夫的所学真的能上升到救国的地步……但不管能做多少,她有这个机会,对她已经是莫大的抬举。
“我也去。”
萧明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谢云归闻言,抬眸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似是担忧,又似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自打知道萧明玉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青州之事,他心中便已经有预感她会想去,可是真听到了,却还是忍不住有一丝欣喜。
只是谢云归那丝丝喜意还没上去,嘴便习惯性地劝阻:
“青州乃艰苦之地,灾后情形更是复杂,疫病横行,恐有性命之虞。殿下金枝玉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萧明玉挑起眉毛,脸上又浮现带着点讥诮和倔强的神情。
他猛然顿住,想起了她这数月来的种种——在慈幼局不避污秽亲手为孩子诊治,为了查清德善堂的真相奔走取证,甚至方才那般失态地捶打枕头斥责他不顾惜身体……
她何曾在意过什么“金枝玉叶”的舒适?
后面那句未出的“恐非殿下所能适应”卡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
“好。”
这下轮到萧明玉愣住了。
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甚至可能要搬出太后或皇帝来压他,毕竟在他心中,自己医术再正,大抵还是个随时会犯公主病的累赘。
但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她准备好的说辞全憋了回去,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而,她这片刻的怔愣,看在谢云归眼中,却像是迟疑,甚至后悔。
他放在锦被下的手微微握紧,心中的欣喜很快被忐忑取代。
“青州情况虽险,但若殿下同去,以殿下之能,于防疫之事必有大益。赈灾钦差虽由我担任,但陛下或会另派副手协理粮草……若能得殿下相助,臣……感激不尽。”
他声音低沉,带着病后的沙哑,却真诚无比。
这几乎是他成婚五年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露出需要她、肯定她的价值。
萧明玉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