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内侍低声传话。
她答“遵命”,转身走向小膳房。
刚走几步,背后传来一声轻唤——
“嫂嫂。”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
周临安站在长廊的尽头,月光落在他青衫上,眼里亮得惊人。
“你怎么在这里?”孟鸢低声问,神色微急,“你该在前殿。”
“我只是奉旨入殿,没想到……”他顿了顿,嗓音有点哑,“真的是你。”
孟鸢抿唇,想要开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说“你不该来”,
却又觉得,这么说太冷。
最终,她只是问:“考得可顺?”
他笑了一下,语气轻得几乎听不清。
“见到你之后,一切都顺。”
那笑意有点少年气,却又藏着沉稳。
她心口一紧,低头避开那双眼。
“你现在是朝廷命官,莫乱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
周临安向前一步,隔着三尺的距离停下。
“嫂嫂,我一直记得你教我——‘锅要稳,火要正’。
现在我才明白,人也一样。”
孟鸢被他说得有些乱,手里的碗差点掉地。
她勉强镇定:“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我等你。”
“你等我?”
“等你出宫。”
孟鸢怔住,片刻后,轻轻笑了。
“宫门不是你说开就能开的。”
“那我去求。”
“周临安——”她低声喊他的名字。
那一声喊里有责备,也有无法掩的颤。
两人都沉默。
风掠过桂树,香气一阵阵飘过。
远处传来太子低沉的笑声,像从另一座世界传来。
孟鸢收回目光,声音柔了下来。
“你先回去。能考中已是好事,别再惹祸。”
周临安沉默片刻,终究点头。
“那嫂嫂保重。”
他退了几步,又低声道:“我在外头守着。”
她没回头,只轻轻应了一声:“好。”
宫门前的灯火一盏盏灭去。
周临安立在风里,衣角被吹得乱。
他仰头,看见宫墙上那点点金光。
心里忽然明白:
那不是灯火,是她的香。
他轻声喃喃:“总有一日,我要把你从火里带出来。”
而宫内的灶火仍未灭。
孟鸢重新点火,把汤温着。
锅边的香气温柔又浓烈,她忽然想到一句话。
“火若不熄,人便不能凉。”
宫人们都察觉到了——太子的心情不对。
前几日还说笑如常的殿下,这两天几乎不出书房,连早膳都只尝两口。
御厨们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多说话。
孟鸢也被牵连。
自从那场“榜香宴”后,她被留在东宫膳署,只能在夜间出入。
她知道,这留,既是恩,也是锁。
“娘子,殿下今日又未点膳。”
灰衣内侍低声来报。
孟鸢手里擦勺的动作微微一顿。
“为何?”
“听说,朝中有人议论殿下‘宠厨女’。”
孟鸢指尖一紧,险些把铜勺掉地。
“谁传的?”
“外朝言官,借‘宫膳失制’上奏。陛下未怒,却叫人查。”
她的手缓缓垂下。
这香,终于惊到了不该惊的人。
她在灶前守了一夜,油香在火光中一点点往上升。
不论做什么菜,味道都不对——
或许不是汤的问题,是人心变了。
“娘子,”灰衣内侍又来了,神色凝重,“殿下传你去书房。”
孟鸢抿了抿唇,擦净手,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