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京城的天比宁州更高。
孟鸢一夜没睡。
她把该准备的香料、面粉、桂露全都重新过了一遍,又带上那口旧锅。
柳氏在门口叮嘱了十几遍:“别乱说话,别多看人,吃的做好就走。”
孟鸢笑着应,“娘放心。”
她换上干净的青色布衫,简单挽发,看起来既素净又精神。
宫门前,守卫盘查极严。
内侍递上腰牌,低声道:“这是昨日宣召的孟娘子。”
宫人仔细核对,才放行。
穿过两道长廊,台阶铺着白玉,阳光落在地上都带着光。
孟鸢跟着那灰衣内侍,一路无声。
她偷偷看了几眼:这宫,比她想象的还大。
连空气里的香气都和民间不同——更甜、更密,像被金丝包着的味道。
“孟娘子,”内侍忽然回头,“这次只是东宫贵人的私膳,不必拘礼。只要菜好,就有赏。”
孟鸢点头,心下了然。
不必拘礼?
那八成是真拘。
被带进小殿时,屋里已有两名女厨在忙。
一个做汤,一个切果,都穿着绸衣,指甲修得极细。
她们看见孟鸢进来,互相对视了一眼。
“你就是新来的那位?”
“宁州来的?”
孟鸢笑着点头:“是。”
“听说你摆摊出身?”其中一个嘴角含着笑。
“宫膳可不是集市。”
孟鸢只是淡淡地回:“可香味,总归都要飘得远。”
她说完就不再理会,开始整理灶台。
旧锅放上灶,火一点,油香很快散开。
不论在哪儿,锅声一响,她整个人就安定了。
“娘子,贵人问了几次。”
门外的宫女探头。
孟鸢点头:“快好了。”
她做的是“桂香鱼羹”,宁州那一方的配方,但她改了。
加了京城最常见的食材——白菘与冬笋。
汤色更浅,香更柔。
香气刚起,连在外伺候的宫人都忍不住探头。
“什么味儿?”
“好香啊。”
一碗碗端进内殿。
殿中帘影半垂,一名身着淡金纱衣的女子正坐在窗边。
眉目精致,气质淡冷。
听见动静,她抬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汤?”
“是。”
宫女递上来,她轻轻抿了一口。
汤入口的那一瞬,神色微微一变。
“这香——不俗。”
她放下汤勺,抬眼看孟鸢:“你叫孟鸢?”
“是。”
“宁州人?”
“是。”
女子笑了笑,声音轻柔,却带着点凉意。
“宁州的桂香,不该有这股清气。你改了方?”
“桂香若太浓,会压鱼味。我加了白菘去腥,又添笋末提鲜。”
“哦?”女子看了她一眼,指尖敲着茶盏。
“胆子不小。”
孟鸢低声道:“民妇做菜,只看火候,不看人。”
那女子盯着她几息,忽然笑了。
“有意思。”
她转头对身后的宫女道:“赏银五两。再留一碗,送去太子书房。”
孟鸢心头一震。
太子——
也就是说,这碗汤,不止贵人要尝。
离殿时,灰衣内侍走在她身后,压低声音道:“娘子,这次算是走运。”
“运气从来是靠手赚的。”孟鸢笑。
他顿了顿,也笑了:“你这话,倒像我认识的某个人。”
“谁?”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