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这句话,得记进书里。”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说,雾气慢慢散了。
马车里放着一卷卷竹简,周临安一路在抄笔记。
孟鸢在车外擦锅,锅底被磨得发亮,像照人一样。
“嫂嫂,”周临安从车里探出头,“你说,我要是考不中怎么办?”
“那就再考。”
“再不中呢?”
孟鸢一边擦,一边笑:“那你就来给我打下手,咱们合开个坊。”
少年怔了怔,脸上泛起一点红。
“我可比嫂嫂笨多了,怕把锅打翻。”
“锅翻了再扶起来。怕什么?”她抬眼看他,语气笃定,“你比谁都聪明。”
他听了没说话,只低头笑。
风从路边吹过,掀起一点桂花香。
这味道他太熟悉——那是她身上带着的香。
清淡,却能让人心静。
道边有个小镇。
两人停下来歇脚,客栈老板娘笑眯眯地迎上来:“两位是赶考的?还是去京里办事?”
“一个赶考,一个做饭。”孟鸢笑着答。
老板娘一愣:“做饭也能进京?”
“若饭好吃,哪儿都能进。”
老板娘听得笑出声:“这话倒有理。”
吃饭时,孟鸢把小锅拿出来,自己炒了一碗青菜。
老板娘一尝,差点没喊出声:“姑娘,这手艺……可比我们厨子强十倍!”
周临安在旁边忍不住笑:“我嫂嫂啊,她做饭能让官老爷都起立。”
“胡说。”孟鸢抬手敲他。
少年捂着头笑,眼底的光亮得像被火照着。
晚上两人住在客栈后院。
院子小,却很安静。
周临安铺好书案,还在抄策论。
孟鸢在灯下整理香料,指尖染了桂花的香。
“嫂嫂,”他忽然开口,“你去京里,是想留在宫里吗?”
孟鸢怔了下,摇头:“我去做菜,不是去求官。宫里太静,静得像冷锅。那不是我喜欢的地方。”
周临安放下笔,认真看她:“那你喜欢哪种?”
她想了想,笑得柔软:“像现在这样——有锅气,有人说话,有风。”
少年低下头,掩不住嘴角的笑:“那我明白了。”
她没听出话里的意思,只当他又在记什么书句。
第二日清晨,两人再上路。
天边的日光一层层照下来,路面泛起白。
孟鸢抬眼,看着那条通往京城的官道,心里忽然有点踏实。
这一路,不再只是她一个人。
车轮滚过碎石,风从耳边掠过。
周临安坐在车前,忽然笑出声。
“嫂嫂,我突然想到了文章开头该怎么写了。”
“哦?”孟鸢好奇,“写什么?”
“写一个做饭的娘子,教我‘和’是什么。”
孟鸢怔了一下,随即失笑。
“好啊,等你考中了,就拿这题作对联。我做上句,你对下句。”
“上句是什么?”
“‘香能入心,味有归途’。”
周临安眼底带笑:“那我便对——‘书成入仕,情亦归人。’”
孟鸢愣了一瞬。
风正好吹过,吹乱了她鬓角的发。
京路漫长,天色一点点亮。
那口旧锅在阳光下反着光,少年背着书箱,笑容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