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读书是为了改变家族的命运,是为了报答孟鸢的恩情。
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为何要读书。
他要证明自己。
他要用自己的努力,去挣一个功名,去博一个未来。
他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强大到足以让她卸下所有的重担,不再需要为了生计而抛头露面,不再需要为了安全而考虑依附于谁。
到那时,她便可以真正地、毫无顾忌地,只做她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炙热战意从胸腔中升腾而起,周临安拿起笔,蘸满了墨。
先前还晦涩难懂的字句,此刻却变得无比清晰。
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与坚定。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而那一点灯火,却始终亮着,直到天明。
……
第二日,早上。
柳氏跟周玉明早早起来已经在铺面里忙活,并未打扰两人。
孟鸢将一碗温热的米粥放到桌上,袅袅的白气模糊了视线。
她一抬眼,恰好对上周临安的目光。
少年坐在晨光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浸润了雨露的青竹。
他手中捧着书卷,指节干净修长,闻到饭香,便安静地将书合上,妥帖地放在一旁。
整个动作不见半分从前的急躁,反而有种近乎沉静的从容。
孟鸢的心,轻轻一动。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仔细一看,从前临安眉宇间总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执拗与警惕,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小兽,可现在,那些棱角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悄然磨平,沉淀为一种克制而温润的力量。
“嫂嫂。”
周临安开口,声音比往日要沉稳几分:“近日辛苦了。”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让孟鸢有些失神,竟诡异的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真是的,一大早,这么煽情干嘛。
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快吃吧,粥要凉了。”
周临安接过,道了声谢,便安静地垂眸喝粥。
他吃饭的动作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地咀嚼,碗沿与汤匙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碰撞声。
孟鸢的心头,浮起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难道昨日学堂里受了委屈,所以一夜之间愤而自省?
她想不明白,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像一场春雨后的竹笋,悄无声息地,就拔高了一大截。
说不清哪里不同,只觉得,他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吃完饭,周临安放下碗筷,对着孟鸢微微颔首:“娘,嫂嫂,我吃好了。”
他甚至主动将自己的碗筷收好,送去了灶房。
待他背上书箱,走到院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向正在收拾碗筷的孟鸢。
晨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那双沉静的眼眸再次望向孟鸢,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却极为郑重的情绪。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三个字。
“嫂嫂,你放心。”
孟鸢怔怔地坐在凳子上,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脑子里还在想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放心什么?”
孟鸢感觉碗里的肉粥都不香了,“你这样搞得我很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