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机场的出发大厅,人流如织,广播声、行李箱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各种语言的告别声交织成一片繁忙的背景音。温念初推着行李车,沈聿怀走在她身侧,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像一道沉默而可靠的守护墙,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潮。
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所有流程都在沈聿怀高效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神情平静,动作利落,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寻常的日常事务。只有在他接过温念初的护照和机票,指尖与她短暂触碰时,那几不可查的停顿和微微用力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并非表面那般波澜不惊。
温念初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酸又软。离别的实感,在踏入机场的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走到安检通道入口,终于到了必须分别的时刻。周围是相拥告别的情侣、絮絮叮嘱的家人,更衬得他们之间那种克制而紧绷的沉默,有些格格不入。
温念初停下脚步,转过身,仰头看着他。阳光从巨大的玻璃幕墙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我……走了。”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沈聿怀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种极力压抑着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冲动。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在唇边辗转,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极其简洁的叮嘱:“一切小心。保持联系。”
“嗯。”温念初用力点头,眼眶已经开始发热。她努力扬起一个笑容,“你也是。记得按时吃饭,别总在书房待到那么晚。”
她像个絮叨的小妻子,叮嘱着最寻常的小事。沈聿怀却没有丝毫不耐,只是静静听着,然后,几不可查地颔首。
空气仿佛凝固了。告别的仪式似乎已经完成,可两人谁都没有先挪动脚步。
温念初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一股巨大的勇气和依恋促使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张开双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了他坚实而微凉的胸膛上。
一个短暂而轻柔的拥抱。
完全出乎意料的举动!
沈聿怀的身体在被她抱住的瞬间,猛地僵直!如同被瞬间冰封!巨大的排斥感如同高压电流,从被触碰的每一寸肌肤疯狂窜向大脑,叫嚣着推开,逃离!他的呼吸骤然停止,脸色在刹那间褪得惨白,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将那温软身体推开的本能。
机场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这具温暖的身体,和她身上淡淡的、令他心悸的柑橘香气。排斥的痛苦是真实的,如同万蚁噬心,但另一种更加汹涌的、陌生的情绪——一种想要紧紧回拥住她、将她揉进骨血里的强烈渴望,竟也同时勃发,与那根深蒂固的恐惧激烈地冲撞着!
温念初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和胸膛剧烈的起伏,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衣料,感受到他肌肉紧绷如铁。她知道他在承受着什么,心疼得无以复加,正准备松开手——
就在她手臂力道微松的刹那,沈聿怀那双一直死死攥着的拳头,忽然松开了。他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颤抖,缓缓抬起了双臂,非常非常轻地、几乎是虚虚地,环住了她的肩膀。
一个极其克制、甚至算不上拥抱的回应。
但这对沈聿怀而言,不啻于一场灵魂的地震山摇!主动的、在公共场合的、非计划内的拥抱回应!排斥感几乎要将他撕裂,额角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但他环着她的手臂,却没有立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