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3练习的成功，像一剂强效的安慰剂，短暂地驱散了伦理委员会质询函带来的阴霾。沈聿怀提交了那份耗费他巨大心力、逻辑严密、证据充分的说明材料后，便将此事暂时搁置，等待是此刻唯一的选项。他刻意将注意力转向了当下，转向了身边这个即将短暂离开的人。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淡淡的、名为“离别”的情绪，并不浓烈，却像晨雾般无声地浸润着公寓的每一个角落。温念初回国沟通摄影展细节的行程就定在三天后，预计需要离开五到七天。这对于正处于关系飞速升温期的两人而言，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开始珍惜起共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这种珍惜，并非用言语表达，而是化作了更加细腻、更加黏稠的日常。
沈聿怀发现自己变得有些“黏人”——当然，是以他特有的、极其克制的方式。他会找各种理由延长两人共处一室的时间。比如，温念初在客厅筛选照片，他会拿着本书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美其名曰“测试在非专注环境下阅读的抗干扰能力”，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从书页上抬起，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当温念初起身去倒水时，他也会极其“恰好”地需要续杯，两人在厨房岛台前短暂相遇，肩膀轻轻擦过，留下片刻旖旎的暖意。
他甚至开始“侵占”一些原本属于温念初的个人空间。一次，温念初正在阳台上调试相机镜头，捕捉黄昏的光影，沈聿怀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后，没有靠得太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取景框里被她柔化的夕阳，也看着她被晚风吹起的发丝。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无声的屏障，将她与外界隔开，营造出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静谧而温暖的小世界。
温念初对此心知肚明，心底软成一片。她非但不觉得被侵扰，反而有种被珍视的甜蜜。她开始更主动地回应他的“靠近”。在他坐在沙发上看书时，她会抱着笔记本凑过去，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两人各忙各的，膝盖偶尔不经意地相碰，带来一阵微小的、令人心悸的电流。她会在他为她递来水杯时，“顺便”将自己刚剥好的橘子分他一半，指尖与他的短暂交接，成了心照不宣的甜蜜游戏。
这天晚上，他们没有进行正式的练习。晚餐后，温念初窝在沙发里整理回国需要沟通的事项清单，沈聿怀则坐在一旁，看似在浏览学术资讯。
“机票是周三上午十点的，落地大概是北京时间周四凌晨……”温念初一边在平板电脑上记录，一边轻声念叨，“和策展团队的会议安排在周五上午，场地勘察在下午……”
沈聿怀“嗯”了一声，目光并未从平板屏幕上移开，但温念初注意到，他滑动屏幕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苏苏说她到时候会去机场接我，正好可以见一面……”温念初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对好友的想念。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轻轻抽走了她手中的触控笔。
温念初讶异地抬头。
沈聿怀将笔放在一旁，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刚刚拿着笔的、微凉的左手。不是练习时那种带着评估和对抗的触碰，而是纯粹的、带着安抚和占有意味的牵手。他的掌心温热，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住。
温念初的心脏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染上绯红。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和那份不容置疑的温柔力道。
“都记在脑子里了，”他看着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不用一直看。”
他是在……让她放松？还是仅仅……不想她一直念叨着离开的事情？
温念初看着他看似平静无波，耳根却微微泛红的样子，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挠过，又痒又甜。她顺从地放松了手指，任由他握着，甚至悄悄地，将指尖蜷缩起来，更紧密地贴合了他的掌心。
沈聿怀感受到她细微的回应，握着她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重新拿起平板，却似乎也没看进去什么。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空气中无声流淌的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