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阵仗挺大,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呢?”
“灾民越来越多,朝廷再不放粮,怕是要出大事了!”
“老爷子是怎么打算的?如果因为太子病重分不开身,就该交给能拿主意的人。”
“可现在这样,谁也不知道朝廷究竟想怎样。”
灾民越多,百姓心中越不安。
今日朝廷如此声势浩大,却迟迟没有动静。
“我听说这事是皇爷默许的。钟山是皇陵,另一侧还葬着开国功臣。”
“难不成求上天降粮?”
“还不如去龙王庙求雨呢!求雨偶尔还能碰上一次,这山里求粮,喊破天也没用啊!”
“你听不出我这是说反话吗?”
……
“黄兄,你说皇爷真能带回粮食吗?”
不仅百姓疑惑,连不够资格上山的官员们也心中不解。
特别是那些翰林学士,他们体弱不能登山,便在山下等候。
皇爷除了带六部大员和几位近臣,并未召他们同行。
黄子澄皱了皱眉,语气犹豫:“不知!”
“若在昨日,我也不信。可早上那些新粮,你我都见到了。”
“与其像百姓那样抱怨,不如静观其变。”
黄子澄并非没有头脑。
皇爷如此笃定,又这般大张旗鼓地上山,此事恐怕有七成可能是真的。
正因如此,他才感到不安。
“唉,若真是如此,我们劝皇爷停战、休养生息的提议,恐怕又要推迟了。”
翰林学士们各有想法。
“难!太难了!”黄子澄却有不同见解,“光是停战还不够,根本问题在于各地藩王!”
“如今大明最紧要的,是削藩!”
“而诸王之中,以北地燕王最为好战。”
“北疆将士久经沙场,可五军都督府这二十年来已换了一茬人,多是勋贵子弟。”
“长此以往,藩王坐大,只怕会滋生野心……我担心的是藩王!”
说到这里,他神色稍缓:“所幸太子殿下身体好转,大明至少还有三十年安稳。”
“而皇孙之中,二皇孙朱允炆是我等辅佐之君,将来必成明君!”
七十三
早在三年前,二皇孙初见我便问:若诸藩王拥兵自重,一朝生变,朝廷该如何应对!
如今想来,二皇孙那时便已看透局势。
在场学士闻言,纷纷神色激昂。
“太平盛世究竟何时到来?”
“洪武二十五年,整整二十五年战乱!”
“唉……”
“这次洪灾本是我等良机,可惜……可惜啊!”
一位蓄着山羊胡的老者满面痛色。
“黄贤弟尚年轻,还能等,老夫却等不起了!”
“舒夫子何必灰心?当年您在元庭忍辱负重,终见大明建立,如今怎会等不下去?”
黄子澄劝慰道:“且说眼前——”
“即便粮食到位,数十万灾民岂能露宿荒野?”
“房屋何在?耕地何在?”
“土地何来?纺织、教化、医者又从何而来?”
“这些哪一样不需银钱?”
黄子澄见众人面露苦笑,比出手势:“朝廷岁入仅四百万两白银。今年自洞庭湖至保定、苏州府皆被灾民淹没,南直隶税赋恐将全无!”
“银钱从何而来?”
“再看百姓怨声载道!”
“若陛下未能运粮赈灾……”
“终究要开仓放粮。”
“可北平粮仓存粮定然不足!”
“正是。届时我们既要提议北境收缩防线,更要顺势而为——待东南士族开仓济民,便是转机!”
“众志成城!”
“只要朝中同心,宏愿终将实现……”
黄子澄话音未落,忽见山羊胡老者怔怔望向某处,神情凝固。
他心头一紧,环顾四周,竟见所有百姓都屏息凝望,先前喧哗戛然而止。
黄子澄猛然转身。
下一刻——
望见山道间蜿蜒如长龙的队伍,他浑身震颤!
……
远山至山脚的路上,人流如龙绵延。
前方兵士推着满载麻袋的板车,后方将士肩扛粮袋,步履坚定。
灾民们呆立原地,目光尽数聚焦于那道流动的长龙。
待为首运粮车驶近,押运官猛力扯开车上麻袋——
雪白米流倾泻在铺地的衣袍上!
随即,山野间响起震天吼声:
“陛下有令!绝不让大明子民腹中无粮!”
吼声冲破寂静,灾民顿时沸腾:
“真是粮食!”
“山中竟能生出粮米!”
“苍天有眼啊——”
“咱们再不用饿肚子了,终于盼来了粮食!”
看着众人欢喜的模样,领头的将领一边指挥手下安置粮车,一边环顾四周,扬声道:
“先前咱们刚到的时候,你们说的话,我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呢?”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方才还在抱怨的百姓,此刻已是目瞪口呆。
浩荡的粮队如同一记重锤,砸得他们脑中嗡嗡作响——却是满载幸福的重击。
一时间,谁也顾不上细想这些粮食究竟从何而来。
满心满腔,都被突如其来的狂喜所占据!
不痛痛快快喊上几声,实在难以宣泄这翻涌的激动。
“先前是我们有眼无珠!”
“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这回真是小刀戳屁股——开了眼了!”
“原来皇爷早就安排好了!”
“……”
“皇爷万岁!”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紧跟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同样的呼声。
起初零零落落,很快便汇聚成整齐的声浪,如惊雷炸响,直冲云霄。
“皇爷万岁!”
“皇爷万岁!!!”
“父皇,这么远就听见了。”
“欢呼声简直如山呼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