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镇国公府,朱漆大门敞开着,门檐下的红灯笼还挂着金殿封赏时的穗子,被风一吹,晃得门前来往的人影也跟着动。晨光刚漫过门槛,府外就排起了长队——最前头是勋贵们的马车,乌木车轮裹着锦缎,车帘掀开时,露出里面精致的礼盒;队尾是提着竹篮的平民,篮里装着刚蒸好的麦饼、晒干的灵草,甚至还有孩子手绘的“将军护北凉”的画,纸角都被攥得发皱。
“柳夫人安好!”吏部王尚书的夫人踩着锦鞋上前,手里递过一个描金盒子,“这是江南新贡的云锦,给夫人和霍锦小姐做衣裳。”
柳寒烟笑着接过,指尖触到盒子的冰凉,脸上的笑意却没到眼底——这云锦她去年也收到过,那时还是将军府,王尚书夫人可没这么热络。
她侧身让客,袖口沾着的茶渍还没来得及擦,那是刚才招待张老妇人时,被麦饼的热气熏的。
张老妇人就站在平民堆里,手里捧着个粗布包,里面是六双纳得紧实的布鞋,针脚密得像鱼鳞。
“柳夫人,霍锦小姐呢?”老妇人搓着手,有些局促,“这鞋是我连夜纳的,想着小姐在北疆走了那么多路,脚该磨疼了。”
柳寒烟握着老妇人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她心疼——这双手去年还在黑石峪关的雪地里,帮着回春堂洗过伤员的绷带。
“您快进来坐,锦儿在里面整理草药,我这就叫她。”就像寒冷的东天总有一点温暖,像布鞋里的棉絮,软却抵寒。
府里的回廊上,霍宴正站在廊柱旁,看着院里的热闹。他刚换了国公的蟒袍,领口的金线绣着猛虎,却衬得他更显清瘦。
老仆福伯端来茶,低声说:“老爷,李大人的管家又来了,送了两箱字画,说是给二公子的。”霍宴接过茶,却没喝,眼神落在院外——李大人是文官里的头面人物,昨天刚和北狄使者密谈,今天就来送字画,哪是给景辞的,是盯着他这镇国公府的兵权。
“让管家把字画抬去书房,告诉李大人,景辞在翰林院当值,没空收礼。”他的声音淡得像水,却藏着冷——越是热闹,越要把刀尖藏在袖里。
午时的书房,家人都聚齐了。霍锦刚从回春堂回来,素色医袍上还沾着灵草的汁液;霍景域穿着昭武校尉的玄甲,甲片上的阳光晃眼,却掩不住眼底的警惕;柳寒烟坐在一旁,手里还在整理平民送的礼物,粗布衣裳、麦饼、草药,堆了小半桌。
“今日的热闹,不是福,是劫。”霍宴把茶碗放在案上,声音压得低,“皇帝封我为镇国公,给景域精锐营,看似放权,实则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文官会盯着我们的兵权,宫里会盯着我们的动静,稍有不慎,就是‘功高震主’的罪名。”
他看向霍锦,“回春堂的灵草,最近别往外送太多,拜月教和北狄还在盯着,别给他们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