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顿住,暮色在她苍老的面庞上投下斑驳光影,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盛着半生跌撞后的清明:“人呐,面具戴久了,就连自己也分不清真假了。”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王英见傅清嫣的次数不算多。
但是用老一辈的话来说就是,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小两口刚来,她便从傅清嫣的笑靥里嗅出了端倪。
那孩子眉眼清澈如秋水,气质出尘似山间晨雾,长得漂亮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可那笑啊,总像是隔着层薄纱,遮住了所有的喜怒哀乐。
明明脸上笑眯眯的,可端起茶盏时指尖的微颤,转身时鬓发被风吹乱却懒得整理的疏懒,都泄露了她心底的别扭。
王英不知道傅清嫣经历过什么,明明看着像资本家娇养出来的大小姐,举手投足间带着股说不出的贵气,可为人处世的手段又透着股不同于世家子的利落与爽朗。
就是那每次的大手笔,出手如流云般洒脱,看着像个家世好、不差钱的主儿,可细究起来,她挣钱的本事也着实惊人,仿佛骨子里藏着座不熄的熔炉,能将苦难炼成金。
但别人的事情,她也不好说的太多。
不过,就像她说的那样,两个人彼此有情,心里都有对方。
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平坦大道上的一个小石子,跨过去就好了。
王英沉吟片刻,忽又开口:“清嫣之前让我做了一件男同志的衬衫。”
司晏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线如被磁石吸引般从傅清嫣身上移开,投向王英。
男同志的衬衫?
他只觉胸腔中气血翻涌,苦涩与心酸如潮水般漫过喉头,堵得他几乎窒息。
所以是真的不要他了?
是她又有了喜欢的人吗?
这念头如毒刺扎入心脏,疼得他指尖发颤。
“你不知道?但那尺寸我看着,和你的身形差不多。”
王英的语调裹着疑惑,目光在司晏脸上逡巡。
她此刻是真的猜不透傅清嫣的心思了,做了衣服怎么没送出去吗?
司晏的一颗心仿佛成了飘在空中的风筝,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高高提起,线绳却攥在别人手中,随时可能断落。
他喉结滚动,哑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清嫣刚来这里上班的时候吧。”
王英的回应如石子投入静潭,激起司晏心中层层涟漪。
现在的小年轻,玩的太花了,她年纪大了,跟不上。
暮色中,傅清嫣正抱着嘟嘟的脑袋,眉眼弯弯地笑着。
她与秀秀蹲在地上,两个脑袋凑得极近,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王英的目光掠过那温馨的画面,忽又轻笑一声,转头问司晏:“你觉不觉得清嫣像个小动物?”
司晏点头,喉间哽着未出口的叹息,是挺像的。
王英压低声音,吐出一个词:“像只小刺猬。”
男人不满地皱了下眉,眉峰拧成小山,什么刺猬?
刺猬不可爱。
她可爱。
王英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暗自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多提醒了一句:“我说的是她的性格。”
“像个刺猬,一旦受到一点点伤害,马上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话音落下,司晏如遭雷击,浑身僵在原地。
暮色中的梧桐叶仍在簌簌作响,可他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凝滞了。
那些被她刺伤的时刻,那些她刻意保持的距离,都是她自我保护的铠甲。
王英不再说话,满脸慈爱的开口,“你们两个,蹲在外面不热啊,快进屋来坐啊。”
傅清嫣站起来,对着王英笑笑,“阿姨,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回去了,等我过几天再来玩。”
“吃了饭再走啊,我锅里都闷着饭呢。”
“不了阿姨,我改天再来打扰你,你看嘟嘟也急着回去了。”
王英低下头看着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