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出钱塘关,只见对面大步流星走来一条大汉。此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头戴青缎壮士帽,身穿白缎箭袖袍,外罩皂色英雄氅,面如锅底,黑中透亮,一双环眼炯炯有神,正是北路镖头,铁头太岁周堃!他左手提着一蒲包精细点心,右手拎着一蒲包乡土特产,显然是来京探望亲友。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周堃本是押镖路过,离城二十里处,吩咐伙计们押镖先行,自己特地买了礼物,进城来探望姐姐、姐夫窦永衡,并顺道拜访杨猛、陈孝两位兄长。
周堃一眼瞧见杨、陈二人,连忙快步上前,抱拳施礼,声若洪钟:“陈大哥!杨大哥!一向可好?小弟这厢有礼了!前番我姐姐、姐夫投奔京城,多蒙二位兄长照应,周堃感激不尽!请问我姐夫他们现住何处?我先去瞧看,稍后再专程到府上拜谢!”
陈孝闻言,心中一紧,尚未想好如何措辞,旁边性急的杨猛早已按捺不住,脱口而出:“周贤弟,你来得正好!我二人正愁人手不够!你姐姐、姐夫出大事了!”
陈孝想拦已来不及,急忙推了杨猛一把:“你胡说什么!”
周堃见二人神色有异,又听杨猛话中有话,顿时收敛笑容,浓眉紧锁:“二位兄长,到底出了何事?但讲无妨!”
杨猛抢着道:“贤弟,你姐丈被恶人诬陷,下了大牢!你姐姐……她被当朝秦丞相的兄弟,花花太岁王胜仙设计骗入府中,逼着成亲呢!眼下还不知是死是活!”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在周堃头顶炸响!他原本满心欢喜前来探亲,万万没想到竟听到如此噩耗!只见他愣在当场,脸色由黑变紫,由紫变青,猛然间,“哇呀呀!”一声怒吼,宛如半空中打了个霹雳!他双臂一甩,将手中两包礼物奋力抛了出去!
那包大八件点心,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掉进路边一户人家里。这家里只有一对清贫的老夫妇,老婆子正念叨着想尝尝大八件,老头还埋怨她家中无米下锅还想吃点心。忽听“噗通”一声,天上掉下个蒲包,打开一看,竟是精致的大八件,老两口又惊又喜,只道是老天爷显灵。
另一包土产,则飞进了隔壁院子。那家男人不在,只有一个素来不守妇道、喜好招蜂引蝶的媳妇在家。她见凭空飞进一包东西,还以为是隔壁那对她眉来眼去的小叔子丢进来的,顿时想入非非,自是一番丑态。
这些闲话,暂且不提。单说周堃,得知姐姐受辱、姐夫蒙冤,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他仿佛万丈高楼失足,扬子江心断缆,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也顾不得与杨猛、陈孝多说,撒开腿,如同发疯的猛虎一般,朝着城内狂奔而去!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进王胜仙府,杀他个鸡犬不留,救出姐姐!
他一路狂奔,两眼赤红,心中杀意沸腾。但跑出一段路,被冷风一吹,猛地清醒了几分。他停下脚步,自问自答:“周堃啊周堃!你糊涂!你就这般赤手空拳去闯那龙潭虎穴?岂不是送死?需得有件趁手的兵刃!”
想到此处,他环顾四周,见街边正好有一家兵器铺子亮着灯。周堃迈步闯入,声如炸雷:“掌柜的!有好刀没有?”
掌柜的见他满面杀气,眼珠通红,吓了一跳,小心问道:“客官……您买刀何用?”
周堃怒道:“你卖刀何用?少废话!拿你铺里最快的刀来!要能一刀一个,杀人不费劲的!”
掌柜的见他凶恶,不敢怠慢,连声道:“有有有!客官稍候!”忙不迭从内间取出一口厚背薄刃的纯钢腰刀,刀光凛冽。
周堃接刀在手,掂了掂,挥动两下,问道:“还有更好的吗?”
掌柜的陪笑道:“客官,这已是小店最好的了,斩钉削铁,吹毛断发,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周堃看这刀确实不错,问:“多少银子?”
“四两银子。”
周堃也不还价,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子扔在柜上:“自己称!”说罢,提刀而出。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透。周堃持刀站在街心,冷静了些。他心想:“我虽知王胜仙是恶霸,却不知他府邸在何处。我这般满脸杀气,持刀问路,只怕吓坏路人,反而不美。”于是他将刀插入腰带,用外袍稍作遮掩,定了定神,拦住一个过路人,尽量平和地问道:“借问,大理寺正卿王胜仙王大人的府邸在何处?”
那路人见他虽努力克制,但眉宇间的煞气仍遮掩不住,不敢多问,指了方向:“由此向北,见路北有座狼虎庙,庙前向西,就是泰和坊。头一座气派大门是秦丞相府,再往西数,隔十几个门,西头第一座大宅院,便是了。”
周堃问明路径,心中杀机更盛。他摸了摸腰间的钢刀,深吸一口气,迈开大步,直奔泰和坊而去。今夜,他誓要这花花太岁的府邸,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