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泰和坊深处,一座高门大宅灯火通明,正是花花太岁王胜仙的府邸。门前车马簇拥,仆从如云,门堂高悬的气死风灯下,映照着众多差官、轿夫的身影。原来,京营殿帅陆炳文今夜未归,正在府中为王胜仙“贺喜”。师生二人在花厅摆宴,推杯换盏,开怀畅饮。王胜仙满面红光,心中早已想入非非,只待酒宴散后,便要去往后园合欢楼,行那洞房花烛、霸占人妻的丑事。
府邸大门洞开,戒备森严。恰在此时,一条黑影如旋风般冲至大门洞下,正是满腔杀机、寻仇而来的铁头太岁周堃!他双目赤红,手提钢刀,浑身煞气逼人。
守门家人见来者不善,厉声喝问:“站住!干什么的?找谁?”
周堃声音冰冷,如同从牙缝里挤出:“这里可是花花太岁王胜仙的狗窝?”
家人勃然变色:“放肆!这是王大人的府邸!你……”
“是就好!”话音未落,周堃手中钢刀已然化作一道寒光!那家人“呃”的一声,人头已然滚落在地,鲜血喷溅!
“杀人了!”门口顿时大乱。周堃如猛虎入羊群,摆开钢刀,逢人便砍,遇人便杀,口中怒吼:“王胜仙!滚出来受死!”顷刻间,已有十数名家丁仆役倒在血泊之中。
周堃虽怒极,却未失理智。他深知这宅院深邃,姐姐不知被囚于何处,盲目乱闯绝非良策。他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一个吓得瘫软在地的家人,钢刀架在其脖颈之上,低吼道:“说!王胜仙今日骗来的妇人周氏,关在何处?说实话,饶你不死!”
那家人早已魂飞魄散,裤裆湿了一片,颤声道:“好……好汉饶命!出……出西边角门,穿过一重院子,往北便是花园,园中有座五间的合欢楼……人……人就在那楼上……”
“多谢!”周堃手起刀落,结果了其性命,并非他嗜杀,实乃情势危急,不能留活口报信。他辨明方向,直奔西角门,穿过院落,果然见一座花园,园中一座精致楼阁灯火通明,窗纸上映出人影绰绰,正是合欢楼!
周堃更不迟疑,手提钢刀,踏着楼梯疾奔而上。闯入楼内,只见姐姐周氏双臂被反绑,瘫坐在地,四名粗壮婆子正围着她,七嘴八舌,软硬兼施地劝解。周氏鬓发散乱,泪痕未干,却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眼神中满是决绝。
“姐姐!”周堃目眦欲裂!
那四个婆子闻声回头,尚未看清来者,周堃手中刀光连闪,“噗哧”数声,四个为虎作伥的婆子已尽数毙命!
“兄弟!”周氏见到亲人,悲喜交加,泪水夺眶而出。
周堃抢步上前,挥刀割断绳索:“姐姐快跟我走!”
周氏双臂得脱,却猛地抓住周堃持刀的手,急道:“兄弟!你把刀给我,我自行了断!你快逃命去!不可为我送了性命!”她心知王府乃龙潭虎穴,兄弟独身前来,绝难脱身。
周堃岂肯答应:“姐姐休要胡说!我背你杀出去!”
就在这时,楼下已是人声鼎沸,火把通明,将花园照得如同白昼!无数家丁、护院各持刀枪棍棒,已将合欢楼围得水泄不通!原来周堃在门口杀人时,早有伶俐的仆人飞报入内。王胜仙闻报大惊,陆炳文亦是变色,即刻传令府中所有家丁、护院全力拿人。王府蓄养的打手护院不下百人,此刻倾巢而出,将合欢楼团团围住,但慑于周堃凶悍,只敢在楼下呐喊,无人敢率先冲上狭窄的楼梯。
周堃见楼梯易守难攻,一眼瞥见楼门后有一根碗口粗的顶门杠,当即抄在手中,横身堵住楼梯口,如同金刚降世,厉声大喝:“哪个不要命的,尽管上来!”声若雷霆,震得楼板嗡嗡作响。
楼下众人被其气势所慑,一时噤声。王胜仙与陆炳文在众多家丁护卫下也来到花园,见周堃如此勇猛,王胜仙又惊又怒,悬下重赏:“谁能拿下这狂徒,赏银二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下便有胆大的护院,呐喊着冲上楼梯。然而楼梯狭窄,仅容一人通过。那护院刚爬至三四级,周堃手中木杠如毒龙出洞,疾点其胸口,那人惨叫一声,骨碌碌滚落下去。又有一人,自恃灵活,想从楼梯外侧栏杆攀爬而上,与同伴上下夹击。周堃早有防备,先一棍将试图上楼梯的打翻,随即抢到栏杆边,对准那正往上爬的护院天灵盖,狠狠一棍砸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护院哼都未哼一声,便如破麻袋般栽下楼去,脑浆迸裂!
这一下,楼下众人魂飞魄散,再无人敢轻易上前。周堃手持血淋淋的木杠,傲立楼口,宛如天神。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然而,更严峻的形势接踵而至。花园外忽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和杂沓的脚步声,无数火把如长龙般涌来!原来是陆炳文早已暗中派人传令,调来了京营殿帅衙门的官兵,并知会了城守营、巡街官厅,陆步两营兵马纷纷赶到。顷刻之间,合欢楼四周竟聚集了数千官兵衙役,刀枪如林,火光烛天,将小小一座合欢楼围得铁桶一般!
官兵虽多,却各怀心思。领头军官高声吆喝拿人,底下兵丁却互相推诿:
“王二哥,你功夫好,你打头阵啊!”
“李老四,每月就挣这几钱银子,玩什么命啊!你要贪功你去,楼上那太岁爷的棍子可不认人!”
官兵们喧哗鼓噪,却无人真敢上前送死。周堃在楼上,心中亦是焦灼万分。他虽暂保无虞,但被困孤楼,外有重兵,姐姐柔弱,如何能脱此天罗地网?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听得官兵外围一阵大乱!有人如同虎入羊群,一条铁棍挥舞得风雨不透,官兵挨着的筋断骨折,碰着的头破血流,哭爹喊娘,纷纷溃散!只见一条大汉,身高几近一丈,面涂靛蓝,颌下挂着一部火红的虬髯,手中一条浑铁棍,如同发疯的巨灵神,硬生生从千军万马中杀开一条血路,直冲到合欢楼下!
周堃在楼上看得分明,又惊又疑,喝道:“来者何人?”
那蓝脸虬髯大汉压低声音,却掩不住熟悉的口音:“周贤弟,是我!”
周堃一愣:“你到底是哪位?”
大汉疾步冲上楼梯:“进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