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龙一愣,诧异道:“饭?早上米缸已见底,哪来的米做饭?”
郑氏道:“你走后,隔壁王大娘送来三百文钱,我赶紧去买了些米,熬了一锅粥。”
李文龙心中一阵酸楚,又是靠人接济!他默默走进屋内,见桌上果然摆着一锅稀薄的米粥,几碟咸菜。幼子在一旁摇篮里饿得直哭。他叹了口气,坐下吃饭,食不知味。
郑氏小心问道:“官人今日卖字,可还顺利?”
李文龙苦笑:“莫提了。”便将粮食店受辱之事简单说了。
郑氏安慰道:“官人不必气恼,明日再去试试便是。”
饭后,李文龙心情郁结,到后院僻静处散心。刚站定,忽听后门被人轻轻拍响,一个压低的男子声音传来:“娘子,开门!是我来了!听说你丈夫出去卖字了?小生特来探望娘子……”
李文龙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猛地拉开后门,只见一个身影慌忙转身,兔子般窜逃而去!夜色朦胧,看不清面目。李文龙追之不及,气得浑身发抖。回到院中,脚下却被一物绊了一下,捡起来一看,是个丝绸手帕包着的小包裹。
他回到屋内,在灯下打开包裹,里面竟是一对赤金耳坠!还有三张折叠的纸笺。展开第一张,是一首七言绝句:
“难割难舍甚牵连,云雨归来梦里欢。学生至此无别事,特意前来送坠环。”
第二张亦然:
“学生前者约佳期,娘子恩情我尽知。回家焚香求月老,但愿长久做夫妻。”
第三张是一阕《西江月》:
“前赠镯串小扇,略表学生心田。寄与娘子要收严,莫与尊夫看见。预定健期有日,后门暗画白圈。云雨时来会巫山,定做夫妻永远。”
李文龙看得双目赤红,浑身冰凉!他猛地想起,急忙翻箱倒柜,果然在箱底找出了一只从未见过的赤金镯子和一把垂金小扇!
“贱人!无耻!”李文龙怒不可遏,将东西狠狠摔在桌上,指着惊呆的郑氏吼道:“我李家书香门第,清白传家,岂容你这等不知廉耻的妇人!你给我滚!休书我即刻就写!”
郑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哭着辩解:“官人!我不知这是何物!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李文龙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他当即写下休书,塞给郑氏,将她赶出家门。郑氏悲泣不已,只得抱着孩子,暂投城西的舅母马氏家中。
李文龙余怒未消,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和桌上那刺眼的金饰诗笺,只觉得万念俱灰。他抱起饿得直哭的儿子,茫然走出家门。孩子哭声凄厉,他心如刀绞,却身无分文。恰巧一个卖烧饼的经过,李文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上前恳求:“大哥,孩子饿得慌,能否赊一个烧饼?明日一定还钱。”
卖烧饼的见他落魄,叹口气:“先生,小本生意,赊不起啊。唉,罢了,给孩子一个吃吧,钱不提了。”递过一个烧饼。
李文龙感激涕零,将烧饼嚼烂了喂孩子。可孩子太小,又病弱,哪里咽得下干硬的烧饼?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济公看在眼里。和尚摇头叹息:“痴儿!冤孽!罢了,和尚我再走一遭吧。”他并未立即上前,而是身形一晃,先行离去,似乎另有安排。
李文龙抱着哭累睡去的孩子,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夜色深沉,他独坐灯下,看着那休书和金饰,心中五味杂陈。愤怒过后,一丝疑虑渐渐升起:郑氏平日温婉贤淑,侍奉殷勤,怎会突然做出此事?那些诗词露骨,不似郑氏笔迹……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然而,方才盛怒之下已将人休弃,如今木已成舟,难道还能反悔?读书人的脸面又该往哪放?他陷入深深的痛苦和矛盾之中。
而此刻,郑氏在舅母家中,亦是泪流满面,百口莫辩。舅母马氏问明情况,也觉蹊跷,劝道:“明日我再去与文龙分说,他正在气头上,且让他冷静一夜。”
殊不知,一场针对李文龙夫妇的阴谋,才刚刚拉开序幕。黑暗之中,一双狡黠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而济公的破扇,也已摇向了这桩新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