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在永寿宫正殿受了她们的大礼。
董鄂氏穿着一身媚蝶缠枝海棠花纹的旗袍,梳着规矩的两把头,簪戴简单得体,容貌虽非绝色,却眉目舒展,气质沉静。
行礼问安时,声音不高不低,动作流畅标准,眼神恭敬而不怯懦,应对楚言的问话也是条理清晰,落落大方。
确是个无可挑剔的大家闺秀。
楚言温言勉励了几句,赏了些首饰衣料,便让夏云送她们出去了。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楚言望着那母女二人离去的背影,董鄂氏步履平稳,脊背挺直,的确有未来皇子福晋的风范。
可不知为何,她眼前浮现的,却是胤祚离京前那双沉郁冷寂的眼睛。
这样规矩雕琢出来的女子,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温润无瑕,可能否暖热祚儿那颗已覆寒冰的心?
她正出神,忽听得旁边暖阁里传来“嗤啦”一声裂帛般的锐响,紧接着便是胤禟撕心裂肺的哭声。
楚言心头一跳,猛地起身疾步过去。
只见乳母正手忙脚乱地抱着哭闹不止的胤禟,地上落着一架小小的、做工精致的七弦琴,其中一根琴弦已然崩断,蜷缩着,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琴是前几日玄烨见胤禟对音乐似有反应,特意让人寻来的幼儿玩具,胤禟平日很是喜欢,常伸出小手无意识地拨弄。
“怎么回事?”楚言将哭得小脸通红的胤禟接过来,轻轻拍抚着,目光扫过那断弦,心头莫名一悸。
乳母吓得跪倒在地:“回娘娘,奴婢也不知,小阿哥方才还好好的,用手碰了下琴弦,那弦……那弦就突然断了……”
楚言看着怀中幼子哭得喘不过气的模样,又看看地上那根突兀的断弦,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上心头。
弦断……非吉兆。
是因祚儿在江南动了杀伐,戾气冲撞?还是预示着这看似渐渐平息的局面下,藏着更深的凶险?
她抱紧了怀中文弱的孩子,望向窗外。
春光正好,映照着金碧辉煌的宫阙,可她只觉得那阳光毫无温度,四周的空气也紧绷得如同那张断了弦的琴。
裂帛之音虽微,却清晰地敲击在心头。
江南的血腥刚刚洗去,新的风波,或许已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
而她能做的,唯有紧紧护住怀中这点脆弱的暖意,等待着远方征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