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皇阿玛……会信儿臣吗?”黑暗中,胤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楚言紧紧握住儿子的手,语气坚定:“会的。你皇阿玛是明君,绝不会被小人蒙蔽。”她嘴上安慰着儿子,心里却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尤其是在涉及储君安危的事情上。
翌日清晨,消息便隐隐传开。
毓庆宫太子殿下被番邦邪物所冲,至今精神不济,而最大的嫌疑,直指近日与西洋传教士过往甚密的六阿哥胤祚!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各宫各院蔓延开来。添油加醋之下,版本愈发离奇,有的说那锦囊里藏着诅咒太子的小人,有的说香气含有慢毒,更有甚者,将胤祚学习西文、研究舆图的行为,都污蔑成“通夷”、“习练妖术”。
平妃更是活跃,以探病为由,频繁出入慈宁宫和几位老太妃处,言辞恳切,忧心忡忡,句句不离“太子安危”、“祖宗规矩”、“番邦邪术害人”,将一盆盆脏水不动声色地泼向永寿宫。
楚言去给太后请安时,明显感觉到周遭目光的异样。
往日里还算和气的妃嫔们,此刻或避而不见,或言语敷衍,或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幸灾乐祸。
连一些低位嫔妃,也敢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琪妃妹妹近日可要小心门户啊,”与宜妃交好的卫贵人假意关切地压低声音,“听说那番邦邪物厉害得很,防不胜防,可别冲撞了七阿哥和八阿哥。”
楚言气得指尖发冷,面上却只能维持着得体的浅笑:“劳姐姐挂心,永寿宫干净得很,不劳外人操心。”
回到永寿宫,塔娜红着眼圈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袖问:“额娘,外面的人为什么都说六哥是坏人?六哥没有害太子哥哥!”
连懵懂的胤愉也感觉到气氛不对,抱着楚言的腿,小脸上满是害怕。
楚言心如刀绞,将孩子们拢在怀里,强压着怒火和委屈,柔声道:“别听外面的人胡说。你们大哥是顶好顶好的人,是有人嫉妒他,故意污蔑他。皇阿玛正在查证,很快就会还祚儿清白的。”
她的话安抚了孩子们,却安抚不了自己。
她知道,这种涉及“巫蛊”、“邪术”的指控,历来是宫中最忌讳、也最难辩白的事情。
哪怕玄烨心知肚明是构陷,为了平息物议,为了安抚太子一党,也可能会选择牺牲祚儿,小惩大诫。
整整一天,永寿宫门庭冷落,除了必要的宫人往来,再无访客。仿佛这座往日里圣眷颇浓的宫苑,一夜之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是非之地。
傍晚时分,梁九功亲自来了。永寿宫上下顿时紧张起来。
梁九功面色平静,宣读了玄烨的口谕:六阿哥胤祚,行为不谨,结交非人,引致物议,险生事端。即日起,闭门读书思过,非召不得出永寿宫。其所习西文书籍、舆图等物,暂由内务府封存查验。琪妃教子不严,罚俸半年。
口谕宣读完毕,梁九功对着面色苍白的楚言和跪在地上的胤祚,微微躬身,低声道:“皇上让奴才转告娘娘和阿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静心等待,风波自会平息。”
这话,算是玄烨在规则之内,能给的最大安抚和暗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