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爆炸如同信号,紧接着,更加密集、更加猛烈、仿佛永无止境的爆炸声连绵响起。
一团团火光在不同位置炸开,迅速连成一片,整个马寒山北麓山谷,瞬间被爆炸的火光、翻滚的浓烟和飞扬的尘土所笼罩。
孙瘸子瞪大了浑浊的老眼,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连呼吸都忘了。
他亲眼看到,一队约百人的鞑靼骑兵,试图向山谷一侧较为平缓的坡地突围,刚冲出去不到五十步,整个队伍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脚踩中,在接二连三的爆炸中化为齑粉,人喊马嘶声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彻底淹没!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没过多久,他熟悉的明军号角声和喊杀声由远及近,是刘总旗率领的先锋部队,他们正兴奋地冲向那片死亡之地!
“别去,回来,快回来啊!”
孙瘸子几乎要脱口喊出,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只有无声的嘶吼。
他眼睁睁看着明军骑兵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入了那片正在不断爆炸的区域最前沿!
熟悉的爆炸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吞噬的是他同袍的血肉之躯。
冲在最前面的明军骑士连人带马被炸得四分五裂,后续的队伍根本来不及停下,在惯性作用和恐慌驱使下,继续向前,然后触发更多的地雷。
惨叫声、爆炸声、战马的悲鸣交织。
孙瘸子浑身冰凉,手脚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连趴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这根本不是他认知中的战争,没有刀光剑影的搏杀,没有战阵的对冲,只有这种来自地底、无法预料、无法抵挡的毁灭,这纯粹是一场......一场早有预谋的、冷酷到极点的屠宰。
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让他如坠冰窟。
与此同时,在明军先锋本阵焦急等待消息的后方,士兵们原本因为追击顺利而显得有些躁动和兴奋。
突然,远方传来的不再是喊杀声,而是连绵不绝、沉闷恐怖的爆炸声,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不久,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连滚带爬地从烟尘中冲出,几乎是摔倒在阵前。
那是先锋部队的一名普通小卒,名叫王二狗,他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身上的号衣被撕扯得破烂,沾满了泥土和不知是谁的血迹。
“死了,都死了,......”
王二狗看到熟悉的同袍,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瘫坐在地,放声大哭,语无伦次地嘶喊着。
“前面......前面根本不是路,是地雷,满地都是地雷,一踩就炸,一踩就炸啊!”
他抓住一个小旗的裤腿,手指因为恐惧而死死攥紧。
“刘总旗......冲在最前面......轰一声,没了!什么都没了!还有李大哥,张兄弟......”
他回想起那地狱般的场景,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他的哭嚎和描述,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军中激起了巨大的恐慌涟漪。
“什么?地雷?又是地雷?”
“先锋部队......全没了?”
“周围还有多少雷?”
士兵们面面相觑,脸上兴奋的表情早已被惨白和恐惧所取代。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马寒山方向,那里依旧不断腾起新的烟柱,传来隐约的爆炸声和更加令人心悸的、逐渐微弱下去的惨叫。
每一团烟云的升起,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迅速在队伍中蔓延开来。窃窃私语变成了不安的骚动,有人开始下意识地向后挪动脚步,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仿佛那样能带来一丝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