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坐回案前,提起笔,开始亲自起草关于彻查军械辎重的详细章程和严惩条例。
他知道,这是一场硬仗,一场在内部打响的、或许比面对黑袍军更加凶险的仗。
与此同时,远在西北的临洮府城头,驻守此地的边军参将刘大勇,正冷笑着眺望城外远处升起的滚滚浓烟。
那是鞑靼骑兵在洗劫周边村镇。
他麾下的兵马,大多龟缩在城内,偶有出击,也是虚张声势,一触即退。
“打?打个屁!”
刘大勇对身边的亲信嗤笑道。
“让鞑子闹去,闹得越凶,朝廷才越会往这边投银子、送粮饷,咱们守着这临洮府,就是大功一件,至于外面的百姓......”
他漠然地摇摇头。
“自求多福吧,再说了。”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黑袍军那边可是许诺了,只要咱们配合,将来这西北的盐铁茶马贸易,少不了咱们的好处,现在吃点苦,将来享大福!”
在他的纵容乃至暗中引导下,鞑靼骑兵在临洮府外围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生灵涂炭。
而刘大勇则不断向朝廷发送敌势浩大,恳请增援的告急文书,期待着更多的资源流入自己的口袋。
风陵关大营,坏消息接踵而至。
临洮府方向的求援信和灾情报告雪片般飞来,描绘着鞑靼肆虐、边民涂炭的惨状。
而黑袍军在南阳府一带频繁调动,似有北上之意。
帐内再次争论不休。
“督宪,黑袍军乃心腹之患!若不趁其新得南阳、立足未稳之际全力剿之,待其消化五府之地,恐成心腹大患。”
一位总兵急切道。
“是啊,咸宁侯、杨总督前车之鉴,再剿匪不利,只怕我等皆是人头落地的下场,鞑靼人不过是疥癣之疾,抢够了自会退去!”
另一人附和。
众人七嘴八舌,几乎一致主张先打黑袍军。
就在这时,戚继光踏前一步,声音清朗却坚定。
“督宪,诸位大人,末将以为,当务之急,乃是驰援临洮,抗击鞑靼!”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戚继光毫无惧色,继续开口。
“黑袍军虽为逆贼,然其部众多为汉民,且其政令......尚顾及民生,而鞑靼异族,凶残暴虐,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若任其攻破临洮,深入关中,则西北半壁震动,重现昔年靖康之祸亦未可知,届时,我等纵剿灭黑袍军,又有何面目面对天下百姓?朝廷尊严何在?民心尽失矣!”
他看向胡宗宪,目光灼灼。
“外虏入侵,国将不国,剿匪又从何谈起?请督宪三思!”
胡宗宪看着舆图上临洮府的位置,又看看年轻却目光坚定的戚继光,脑海中闪过百姓的苦难,想起朝廷党争的龌龊,更想到若放任鞑靼入寇,史书将如何评价自己......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眯起眼睛。
“够了,本督意已决!戚继光听令!”
“末将在!”
“命你为前锋,率本部精锐,并调拨两万兵马,即刻开拔,驰援临洮府,务必阻鞑虏于城下!本督亲率中军随后接应!”
“得令!”
戚继光慨然应诺。
帐内诸将面面相觑,但见胡宗宪决心已定,不敢再言。
胡宗宪心中明白,此决定必遭朝中攻讦,但他更清楚,什么是社稷根本。
消息很快传到南阳府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