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府衙书房内,炭火驱不散深冬的寒意,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赵渀风尘仆仆,甲胄上还带着未化的雪粒,声音低沉而急促。
“大人,高拱到了,带着宣府、大同的精锐,已至吴堡,仇鸾那草包麾下部将,现在唯高拱马首是瞻。”
“高拱一到,立刻整肃军纪,严查奸细,更派出了宣府悍将马芳,率精骑步卒,直扑从县,看样子,是要断我根基,毁我新政样板。”
“高拱。”
阎赴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紫檀桌面,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
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里,分量不轻。
历史上大明嘉靖二十年的进士,历经沉浮,两度入阁,最终在隆庆朝成为首辅,推行改革,锐意进取,却又因刚愎树敌,最终黯然下台。
此人绝非仇鸾那种靠钻营上位的草包,而是有真才实学、有手腕、更有雷霆手段的实干派。
他整顿吏治、推动俺答封贡、尝试一条鞭法......这些动作每一项都触及王朝积弊,如今他亲临前线,目标明确,直指黑袍军最柔软的腹部,从县。
“高肃卿,果然名不虚传。”
阎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一出手,就打在七寸上,从县,保安,招地,那是我们起家的地方,是分田免赋的试验田,是凝聚人心的火种,若被高拱以雷霆手段屠城焚毁,不仅根基动摇,更会让追随我们的百姓寒心,让天下观望者,看到依附我们的下场。”
阎赴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正遭受威胁的从县,而是越过黄河,投向河南,又猛地转向西边......西安府。
“高拱很强,手段狠辣,目标精准。”
阎赴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自信。
“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弱点?”
赵渀和张炼同时看向他。
“他指挥不动仇鸾,更指挥不动西安府那帮勋贵王爷。”
阎赴的手指重重戳在西安府的位置。
“高拱是督师,但他初来乍到,根基在朝堂,不在边镇,仇鸾是严嵩义子,坐拥数万京营精锐,骄横跋扈,岂会真心听命于一个区区翰林院文官?他巴不得高拱栽跟头。”
“至于西安府里的秦王、那些勋贵、豪绅,他们只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高拱要的是剿贼平叛的大功,他们只求西安府平安无事。”
阎赴冷笑起来。
高拱确实手段不俗,可说到底,你现在可不是历史上那个高阁老!
至于仇鸾为何如今任由麾下部将听命高拱,就更有意思了。
胜了有功,那是他仇鸾的部下打的。
若是失利,指挥的是他高拱,咸宁侯可没过错。
彼时阎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所以,我们的应对之策,不是去救从县,而是再度调转兵马,佯攻西安,逼高拱回援。”
“佯攻西安?”
赵渀和张炼都愣住了。
“对。”
阎赴斩钉截铁。
“传令阎天,着他统领本部兵马,再调平阳府新编精锐三千,合计五千人,大张旗鼓,星夜开拔,目标西安府,声势要大,要让整个陕西都知道,我黑袍军主力,要再攻西安。”
“这一次,要让朝廷那些兵马觉得,咱们不是佯攻,是志在必得!”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路线。
“沿途多树旗帜,多造声势,遇小股官军,务必全歼,遇坚城壁垒,不必强攻,但需做出强攻姿态,要让西安府上下,感受到泰山压顶般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