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鸡排的小店里,油烟裹挟着诱人的焦香在空气中翻滚,滋滋的响声是这市井交响乐中最欢快的章节。佴梓筠站在略显逼仄的柜台前,目光却完全没在菜单上流连。她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按着手机的电源键,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屏幕依旧一片漆黑,毫无反应。
“姑娘,加辣不?”老板娘操着带着方言味的普通话,手里的大漏勺在油锅里搅动着金黄的鸡排,扬声问道。
佴梓筠恍若未闻,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个不肯亮起的屏幕。那十块钱的鸡排钱还没付呢,可此刻,与外界失联一周后重新开机的渴望,压倒了对食物的需求。
与此同时,十字路口的红灯像一道冰冷的界限,将滚滚车流拦腰截断。
王艳辉的摩托车稳稳停在停止线后,引擎发出低沉而不耐的轰鸣。后座上,李竟思紧紧攥着手机,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额角渗出的汗珠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他已经拨打了三遍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那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带着恐慌地焦急如同潮水般漫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逃离了医院的白色牢笼,却仿佛又陷入了另一个由电磁波构筑的囚笼。
绿灯终于亮起,如同赦令。王艳辉没有丝毫犹豫,拧动油门,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穿过斑马线。风猛地灌来,吹乱了李竟思额前柔软的发丝。他下意识地环紧王艳辉的腰,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雷达,在飞速倒退的街景中急切地扫描着。
就在摩托车掠过一家拥挤喧闹的小吃店时,他的目光猛地定住了——在那个充斥着烟火气和各色人等的店里,一个扎着简单高马尾的背影吸住了他的视线,仿佛自带光晕。
是……她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炸鸡店里,佴梓筠手中的手机终于猛地震动了一下,屏幕骤然亮起,熟悉的开机画面如同久违的曙光般跳跃出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能开机,就意味着……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舒出来,一阵突兀而急促的铃声便猛地炸响。
她下意识地蹙眉,低头看去,想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偏偏在这个时候耽误她付钱。
屏幕上,跳跃着三个她亲手备注的字:“狗男人”。
就在这铃声与油炸声、路人交谈声、汽车鸣笛声混杂的混沌瞬间,一个声音,穿过所有嘈杂的屏障,直直撞进她的耳膜:“佴梓筠。”
那声音带着微喘,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历经艰辛的委屈,是尘埃落定的叹息,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确认。
佴梓筠握着手机的动作僵住了。
她回头。
炸鸡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行道。李竟思就站在那里,站在人群流动的缝隙里。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卫衣,衣角却不知在何处沾染了少许尘土。
墨色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柔软地贴在他光洁的额前和颈侧,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增添了一种破碎又执拗的美感。
阳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那双总是盛着忧郁与疏离的鹿眼,此刻正牢牢地锁定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也不敢细看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