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逆之日……”
姜维立于廊下,任凭冰冷的雨丝溅在脸颊。
这四个字如同一把钥匙,插入了一扇他始终无法撬开的铁门。
司马氏的秘密,远比想象中更深,也更诡异。
那豪强虽已被榨干了所有信息,但这最后一句无心之言,却胜过千军万马。
“公子,你在想什么?”一道清脆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阿依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走到他身边。
她身上的南中服饰早已换下,一身利落的汉家劲装,更显英姿飒爽。
雨夜的寒气,丝毫未能侵袭她眼中的那份灵动与关切。
姜维接过姜汤,暖意顺着掌心渗入四肢百骸,却驱不散心中的寒意。
他沉声道:“阿依,我需要一种药。”
阿依一怔:“将军受伤了?”
“不,”姜维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如鹰,“我需要一种能让人在短时间内神志恍惚、记忆错乱,言行举止酷似走火入魔,但事后又能恢复如初,且不会损伤根本的秘药。你们南中巫医,有这种东西吗?”
阿依的瞳孔微微一缩,她瞬间明白了姜维的意图。
这已经不是行军打仗,而是要行一招险之又险的奇兵。
她没有追问缘由,只是重重点头:“有!师父曾传我一种‘迷心散’的配方,以数种致幻草木与安神之物相合,便有此效。只是药性霸道,须臾间便可乱人心神,若非意志坚定之人,极易留下病根。”
“无妨,用在我自己身上。”姜维一字一顿,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阿依心中一紧,却见他眼中燃烧着一团不容置疑的火焰。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走:“我这就去配药,天亮之前,必能制成!”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怀县市集人声鼎沸,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就在这时,一声癫狂的高呼陡然炸响在人群之中!
“天命在我!天命在我!斗转星移,龙气北迁,尔等凡夫俗子,还不速速跪迎!”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儒衫的高大男子,披头散发,踉跄地冲到市集中央,时而仰天狂笑,时而指地痛骂,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正是服下了“迷心散”的姜维!
他演得极真,将那股神志不清却又仿佛窥见了某种天机的疯癫之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巡丁们如临大敌,一拥而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按倒在地。
“大胆狂徒,竟敢在市井妖言惑众!”巡丁头目喝道。
姜维却仿佛没听见,只是死死盯着郡守府的方向,嘶吼道:“我乃洛阳钦天监弃徒!司马氏地脉有变,星逆之兆已显!再不请我镇守地脉,大祸将至!大祸将至啊!”
“钦天监弃徒?”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让正要用刑的巡丁头目动作一僵。
此事牵扯到司马家,他一个小小巡丁,万万不敢擅专。
他立刻命人将姜维捆结实了,火速押往郡守府。
消息一层层上报,不出半日,便传到了温县司马府,司马昭的案头。
“钦天监弃徒?在怀县闹事,声称要为我司马家镇守地脉?”司马昭手持书信,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狐疑。
这事来得太巧了。
近来确实天象紊乱,夜观星辰,常有流火划过紫微垣,族中长老们早已忧心忡忡。
尤其是祖祠地宫的气机,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变得极不稳定。
他们正急需一位真正精通天文舆卜之人,前来勘测调理,以确保“星逆之日”的祭祀万无一失。
可这个节骨眼上,一个自称“钦天监弃徒”的人就这么撞了上来,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其用心。
“查!给我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司马昭冷声道。
然而,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报,此人仿佛凭空出现,根本查不到任何过往。
“有点意思。”司马昭不怒反笑,他生性多疑,但也自负于自己的掌控力。
他倒要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把他押过来,带到祖祠外围,让三叔公亲自审验。”
祖祠之外,戒备森严。
一位须发皆白、身形枯槁的老者,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浑浊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便是司马家的主祭官,人称三叔公。
姜维被押到他面前,身上的“迷心散”药效早已被他用意志强行压下,此刻他神色恢复清明,只带一丝术士特有的孤高与傲慢。
“你,就是那个钦天监的弃徒?”三叔公声音沙哑,仿佛两块朽木在摩擦。
“弃徒不敢当,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姜维微微躬身,不卑不亢。
三叔公冷哼一声,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老夫问你三件事,你若答得上来,或可信你一二。其一,何谓斗柄倒悬?”
此问一出,周围的司马家护卫皆是神色一凛。
这是观星秘语,非圈内人绝无可能知晓。
姜维心中冷笑,林默早已将这些可能的盘问,连同答案,一并写在了密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