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我让锦绣庄的小厮阿翠，扮作犒军的酒商，将五十车掺了‘醉仙草’迷香的烈酒，‘献’给了你的后营守军。他们喝下时只觉醇厚，却不知药力会在十二个时辰后，在睡梦中发作。”
“昨夜，被你俘获的那名‘影’卫诈降，告诉你蜀军主力已尽数回援陇右，沔阳空虚，正是你一举定乾坤的良机。你信了，因为你自负，你认为我林默绝不敢空城冒险。”
“而真正的杀招，”林默的语气陡然转冷，“是我从南中巫医处学来的‘风嗅术’。通过辨析雨后湿土的气味，可以精准判断出地下何处有空洞与通风口。你为防雨水而挖掘的营地地窖存粮区，恰恰成了我引爆所有火油的最佳火眼！”
一环扣一环，天时、地利、人和，全被算计在内！
曹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引以为傲的才智谋略，在林默这番堪称神鬼莫测的布局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退！退回褒斜谷隘口！据险而守！”曹真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然而，当他带着仅剩的数百残兵，连滚带爬地逃向褒斜谷的必经之路时，彻底绝望了。
前方的道路，被数十根合抱粗的巨木和深不见底的陷坑彻底封死。
两侧的山壁上，火把一一点亮，无数蜀军弓弩手引弓待发，箭矢的寒芒在火光下连成一片死亡的星河。
在最高处的山脊上，一道矫健的身影迎风而立。
苏锦放下了手中的令旗，火光勾勒出她坚毅的侧脸。
两天前，她便率领飞骑营，绕行七里绝壁那条连猴子都难以攀援的险路，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对谷口的包抄。
她望着山谷下如同瓮中之鳖的敌军，对身旁的副将低声下令：“传令下去，只围不杀，我要让曹真的鹰扬军，一个不少地看着他们的主帅如何向我们投降！”
副将愣了一下，随即领悟了这诛心之策的狠辣，高声喝道：“都督有令！围而不攻！活捉钟士季者，赏百金，官升三级！”
“活捉钟士季！赏百金！升三级！”
“活捉钟士季！”
山谷两侧的蜀军将士闻言，士气瞬间被点燃到了顶点，震天的呐喊声在山谷中反复回荡，如同滚滚惊雷，敲打在每一个魏军士卒的心头。
高地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林默迎着猎猎寒风，从怀中取出一枚被烧得焦黑的账册残页。
那上面，用特殊的药水写着一行字，正是裴景从司马懿处盗来的“腐肠散”配方。
他将残页递给身后的随军医官：“此乃魏军所中迷香的变种毒药，虽不致命，却能腐蚀脏腑，引发瘟疫。你连夜带人熬制解毒汤，明日清晨，我要让每一个倒下的魏军士卒，都能喝上。”
医官接过，眼中满是敬畏，躬身领命而去。
姜维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同样望着山谷中被困的魏军，低声问道：“都督，曹真此人，才高而心毒，留之必成后患。为何……不杀？”
林默的目光穿透夜幕，遥遥落在山谷中那道孤零零的身影上，那身影虽然狼狈，却依然挺得笔直。
“伯约，”林默轻声道，“杀一人易，折一军难。我要杀的不是曹真这个人，而是曹魏军中那股自诩门阀、视人命如草芥的傲气。我要他亲眼看着，他是如何被自己看不起的士卒抛弃；我要他亲眼看着，他麾下的将士，是如何因我而活。这，比杀了他，更能摧毁他的道心。”
“我要让他明白，何为仁者之战，胜于暴虐之师。”
姜维闻言，心头剧震，再看向林默时，眼神中已多了几分由衷的拜服。
这一夜，山谷中寒风刺骨，冷雨不止。
断粮断药的鹰扬军残部彻底陷入了混乱，饥饿与对瘟疫的恐惧，让士卒们开始互相猜忌、甚至为了半块干粮而拔刀相向。
一名曹真的亲信护卫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将军，我们跟他们拼了吧！就算是死，也比在这里活活饿死、病死强！”
曹真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凝望着南方蜀军营寨那一片连绵不绝的灯火，那里的火光温暖而明亮，与谷中的阴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久，他忽然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冷笑，那笑声充满了自嘲与一丝诡异的明悟。
“林默……你好狠的手段……”
“你不杀我，是因为你知道，一个活着的曹真，远比一个死了的曹真，对你更有用。”
窗外，一声惊雷炸响，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踏着沉重的鼓点，奔腾而来。
那是蜀汉各路回援的大军，接到军令后，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他们嘹亮的号角声，正一点一点地，划破这漫长而冰冷的雨夜。
山谷里的围猎，才刚刚开始。